失去主人的艾泽塔木然站在艾莲身旁,眼窝中闪烁着一对红点。源雅上仙揭下镜面上的符咒。艾泽塔像烟雾一样消失在古镜中。“你的父亲已经成了锁妖镜的一部分。我帮不了你。你自己收好它吧。”他把古镜交给艾莲。
“谷主把花铃怎样了?”锁妖镜在手中散出冰凉的质感,艾莲握着镜子,他想知道花铃的下落。
“我刚才打开了九幽峡谷中的冥力漩涡,我也不知那条通道把她带到了何处。她巴不得天下大乱,让她自己寻找自己该走的路吧。”
艾莲望着这个抚养他长大,容颜不老的男人,喉咙里翻滚着千言万语,说出口却只有一句话:“谢谢谷主。”这十年来,源雅上仙就像大哥一样陪在他身边。
源雅上仙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看来,净明道长一事你不怪我。我很想让你忘记过去,做个快乐平凡的人,可是艾莲,我不能剥夺属于你的记忆,除非你自己愿意忘记。”
“谷主很尊重我,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怪谷主。血莲部落惨遭灭族的事不能忘,仙羽剑派欠下的血债不能忘。我要用上官飞龙的血祭奠我族人的亡灵!”
“也许听净明道长的建议,放下仇恨也不错。”源雅上仙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知道你只有报了仇才会甘心,希望这件事过后你能回来。”
艾莲点点头:“谷主,我想知道白帝城太守府灭门一事,我到底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事情已经做了,人也已经杀了。莫太守与仙羽掌教计划吞并神月谷的事是假的。我们的确做错了。”
“谷主是说,他们吞并神月谷的事是有人造谣。”
“是花铃。”源雅上仙苦笑:“她希望我们与仙羽剑派斗个天翻地覆。”
“她的目的是什么?”艾莲仍不解。
“她喜欢看天下大乱的样子,也许觉得无聊,所以她想看龙华天国所有的修真门派相互残杀。”源雅上仙笑了笑,身影像薄雾般散去:“她的身份没那么简单。艾莲,你多保重!我在神月谷等你。”
“谷主保重!”艾莲叉手送源雅上仙离开。
峡谷中依稀残留着茉莉花的余香,留下香味的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弗获还活着,她会不会陪我隐居神月谷?”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粉衣裙袂的天真少女。金医世家小医仙金弗获,他忽然觉得她挺可爱的。
有些人总等到失去了,不在了,才能感觉她的好。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眼泪,她开心时弯成月牙的眼睛。她说他即使走在人群里也是尘世中最孤单的人。心撕裂般疼痛起来,艾莲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他的心不知何故跳的非常厉害。
他走到峡谷中埋葬弗获那段路,巨大的岩石卡在谷道之间。他跨过那些碎岩,抚摸着亲手埋葬她的冰冷石块。仿佛看见弗获坐在岩石上晃着两条腿冲他调皮的眨眼。那只是想象,她已经死了,冰冷沉重的岩石砸在她的身上,连她的爱驹赛麒麟都未能幸免。
“好好睡吧,弗获,我会回来看你的。”他说,忽然就泪流满面。
……
杨伊把所有的伤药都用在凤小天身上,不管是外敷还是内服。鲜血还是源源不断的从他胸膛的伤口流出来。所有的伤药好像都失灵。她封住他的穴道,手掌凝聚真气按在他的伤口,耗费了不少灵力才勉强把血止住。
“伊伊,我是不是快死了。”凤小天毫无血色的脸上挂着自嘲似的笑,他握住杨伊的手,心疼的伸手擦掉她流着汗水和泪水的清秀的脸庞:“别费劲了,那口刀叫做幽泉弯刀,掌教真人曾说过,凡是伤在幽泉弯刀下的人都会失血而死。而且,我中了回绳祭司的碎心咒,本来就活不了多久。所以,你歇歇吧,我们聊会儿天。”
“我不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断气我做不到!我哪有心情陪你聊天。”杨伊的眼泪哗啦哗啦落了下来,打湿凤小天的衣襟。她右掌光芒大盛,将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他渐渐冰冷的身体。
“你一直都说我是个傻瓜,你才是个傻瓜。瞧你捉妖时挺强悍的,简直就是个女汉子。现在哭哭啼啼,哀哀切切跟那些麻烦的女人一样。”凤小天长长叹息:“你能不能拿出捉妖时的强悍来,坚强点!或者,看在我快死的份上,你能不能幽默点,让我含笑而去,来……给爷笑一个。”说罢,他龇牙而笑,笑容苍白而虚弱。
杨伊看了他一眼,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你都快挂了,还有心情说笑。”
“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凤小天幽幽道。
“我不想知道。”杨伊吸了吸鼻子:“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自个儿把愿望实现。”
“还没遇到你之前,也就是在白帝城摇铃巷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是变成一个腰缠万贯的大富翁。有好多要多银两,买一个大大的庄园,我和师父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会挨饿了。后来遇见了你,我想跟你浪迹江湖,降妖伏魔,最好带着师父,我们三人开开心心走遍龙华天国每个角落,做个盖世剑侠……”天空中的云朵飘过他的眸子,带走那些美好的憧憬。
“可是那个长着女人脸的男人好像对你有好感,师父又死了。而我现在快挂掉了。”
杨伊脸一红,她心里很清楚,凤小天对她有意思。而她也有一点点喜欢他,但她自己却弄不清楚,听到他为平手秀的出现而吃醋,她心里既甜蜜又害羞,忸怩道:“你的心意我明白。”
凤小天大喜,顾不得伤口疼痛,挣扎着坐起来:“你明白……那……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杨伊低着头,脸似火烧般红彤彤的,放在平时他若提这种无礼要求,哼哼,她早就一拳让他自由自在往天上飞了。
凤小天见她不拒绝,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她,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花香,感觉又回到白帝城那座闹鬼的老宅之中。痴痴道:“能在死前抱你一下,做鬼也知足了。”
“不要说傻话,你会好起来的。”杨伊轻轻拍着他的背,太阳渐渐落到山后,密密麻麻的归鸟叽叽喳喳飞入丛林之中。
凤小天忽然流下泪来,泪水落在杨伊柔软的肩膀上,如果一直这样抱着她多好,如果太阳不落山多好,如果他还能活下去多好。可是白日将尽,黑夜降临,他觉得周围越来越冷,力量渐渐消失。“杨伊。”他唤着她。
“嗯?”杨伊应道。
“我真的很想和你继续走下去,我好舍不得离开你,谢谢上苍让我遇见你。我……我好想回仙羽山,我死后……请你带我回仙羽山,葬在飞仙峰下那片桃花林里。我想睡在那片……那片桃花盛开的地方……希望来生……来生还能遇见你……我好喜欢你啊……”凤小天的声音渐渐微弱,那双紧抱着杨伊的手臂慢慢松开了,他毫无生气的倒在她的身边。
杨伊紧紧抓住他的双手,他的脉搏跳动的十分微弱,胸腹间尚有一缕气息,她仍不放弃的把真气注入他的身体里,带着哭腔忿忿道:“凤小天,你不准死!占了我的便宜就想一死了之吗?你给我撑下去!你要为我负责,你要做牛做马照顾我一辈子!你给我起来,我们这就去仙羽山!”
凤小天身下的土地已被鲜血染红,他闭着眼安静的躺着,如同沉浸在甜美的梦里。杨伊拽着他的手臂费力的将他拖起来,御起雷魂剑,抱着他朝梅陵仙羽山飞去。
……
仙羽山,碧螺峰,炼丹房。
仙羽剑派的掌教真人上官飞龙热切的注视着炼丹房中一人多高的八卦炼丹炉,他已有七日不眠不休,双目中布满血丝,眉间露出狂喜之色。他时不时绕着炼丹炉游走,把充沛的灵力注入炉中。丹炉中紫烟袅袅升腾,缕缕让人欣然忘忧的异香扑入鼻端。
蓦然,炼丹炉金光大盛,刺目的光芒让上官飞龙情不自禁的眨了眨眼。他忙用灵力打开丹炉的机关,只见八卦炼丹炉如同花蕾般徐徐绽开,一颗赤红的丹丸浮在正中,闪烁着夺目的金色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十年了,我终于炼出了火莲金丹。只要服下它,我就可以修成不老不死的玉骨金身,飞升神隐天域将指日可待!”上官飞龙痴痴的望着火莲金丹,十年前血莲部落灭族的情景一一在眼前浮现。
他用锁妖镜灭了血莲一族,也只放过了巫祝费卢加,他没想到那个被净明杀死的孩子也活了下来,并且六年前冒着被杀的风险来报仇。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到火莲花。他没有遵守艾泽塔的约定,用了很多方法才从一名化为火煞的血莲武士身体里取出火莲花。瞒着七名长老,采集仙草用了十年多时间终于练成了火莲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