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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势归来

唐将军与唐夫人伉俪情深,一共生下三个子女:长子唐锦华,成熟稳重,任骁骑将军,一直镇守边关,如今刚回安阳一段时日。二女儿唐锦韶,七年前与唐夫人上街时被掳走。幺子唐锦丰,纨绔公子一个,看似天真无邪,却也是殿上武试一甲榜眼。

此番进唐家,她带着易念和林易,只说是易念一直跟随她的丫头,林易是她的表哥。

唐夫人千挑万选选了两个贴身婢女给她,青桑审时度势、聪明伶俐,棠木武功厉害,是唐将军派来保护她的。本来唐夫人还要在她住的钟灵院安排更多的婢女,她全都推托掉了,人多不便,唐夫人宠着她,便也听她的了。

凤韶回府的后几日,唐夫人除了整日来钟灵院看她,就是在忙活宴会的事宜。为了昭告安阳唐家找回千金,唐将军和唐夫人商量后便决定办一场宴席。其实也用不着昭告,唐将军本就威名赫赫,她回府后的第二天,官吏、王爷,甚至是皇上和宫中嫔妃都送来了厚礼。

宴会当晚,唐府的迎宾园早已宾客云集,安阳城内的达官皇族都已到来,纷纷都极为好奇的想看看那唐家小姐如何,其实最主要的是,唐观是手掌七万大军的大将军,安阳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谁都想正好趁此机会巴结巴结。交好的夫人小姐入席后便聚在一起闲聊。

凤韶身着水青色衣裙站在唐夫人身后,略施粉黛,气若幽兰,众人不得惊讶,原想着从外认来的也就是个普通人,可凤韶身上却透着高冷的气质,跟他们想象中不知在何处长大的普通女子完全不同。

凤韶安静的跟在唐夫人身后,行为举止都得体有为,像是在宫中受过嬷嬷教导似的。是啊,她在宫中跟着姑母生活了将近十年,规矩举止自然好。

“唐将军,真是要恭喜了。”她无意间抬眸,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下一颤,有些失了神。

萧廉!竟是萧廉!她怎么会忘了这幅面孔,那被火光照亮的深夜,带头屠杀凤家军的将领就是萧廉,她永远都忘不了。

萧廉是国舅爷,南黎萧皇后的亲兄长。因当年剿杀凤家军有功,被加封为一品侯爵。

唐将军回复道:“多谢萧国侯。”凤韶拼力忍住颤抖,忍下重重的杀气,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站在萧国侯身后的是他的两个儿女,大公子萧真,大小姐萧颜。萧廉还有一个小儿子,比凤韶大三岁,可是年少时便患有隐疾,一直不在安阳城,这么多年都居住在隐浮山疗养。

女子本就好心生嫉妒,萧颜听闻了不少人夸赞这个唐家的新小姐,本就不乐意,一近了瞧着看的确气质非凡更是不开心,努努嘴轻蔑的瞥了一眼凤韶。

看来这位萧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目中无人,以往在宫中,萧颜仗着自己的姑母是皇后便使劲了法子欺负凤韶,到皇后面前却又演成是凤韶欺负她。因为她们,凤韶和姑母没少受欺负,她怎会不记得?

萧颜故作关心的问道:“不知唐小姐在回到唐家之前,在何处生活?”声音不大不小,又因为别人都想多知道些八卦,目光便都聚集在她身上,静待她的答复。

凤韶的过往自然由白楼安排好了,只说是生活在书香家世中。她不冷不热的回答道:“曾被柳州的元老先生收养,前段时间来安阳寻亲。”众人不禁感叹,这位元老先生可是当今圣上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博才人物啊。

说来话长,元老先生是天下著之的博学者,曾辅佐过先皇,亦是宣帝还是皇子时的老师,后来六子夺嫡,元老先生无声退隐,迁去柳州生活。元老先生一生无子,只是收养了几个孩子。因元老先生与玄庸长老颇有交情,此事便是玄庸帮她办的。

萧颜继续为难道:“听闻唐小姐入京之后久住在华悦楼附近,那里可多有酒楼花楼的呢。请恕我直言,若是唐小姐洁身自好,又怎会住到那样的地方去。”萧颜只说了一半,剩下的留人遐想,让人猜想凤韶在没回归唐家之前,是出入花楼酒楼的。

凤韶听着下面的议论纷纷毫无动容,冷声说道:“我是出自元老先生的教诲,自然习承了元老先生的遵训和品行,萧小姐此言是在质疑元老先生的品性吗?”

萧颜一愣,她原本就是想让凤韶下不来台,没想到这唐家小姐还是有点嘴上功夫。她不服气的要还嘴,萧廉瞪了她一眼拦住。萧廉自知元老先生是天下人都为之敬重的,若是因此传出去他萧家不尊敬元老先生,那真是要受万人指点了。

萧颜看父亲凶狠的眼神,只好不再说话,退回一旁。

凤韶微微一笑,借着这个机会不只挫挫萧颜的锐气,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质疑她的过去了,反而会因为元老先生尊重她几分。

萧真护妹,自然开口道:“家妹好心询问关心唐小姐,唐小姐何必咄咄逼人呢。”

凤韶连抬头看他都懒得,只是低眸淡漠的回道:“我只是回答萧小姐的问题,萧公子就觉得我咄咄逼人,可若是我不回答,萧公子又会觉得我不懂礼数,那以后还请萧公子教教我该如何做,可好?”

宴席上已停止喧哗,早有闻唐家和萧家势不两立,相互抗平,如今看到唐家和萧家的小姐在如此场合便话语针锋相对,众人也是心里知了一二了。

萧国侯见唐将军和唐夫人丝毫没有为了要圆场而责问风韶,场面尴尬时,唐锦华走上前站到风韶身边,开口道:“家妹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萧兄,还望萧兄见谅,还请萧兄莫要在家妹的迎回宴上为难家妹。”

萧真脸色黯了暗,唐锦华的意思表明了是她们萧家为难她,但唐锦华语气十分客气,他怎么回复都不对。萧国侯此时才打圆场道:“孩子们之间许是有误会,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相处。”

唐将军也是官场沉浮了数十年,自然懂得交往之道,便也顺着台阶下了。起码现在,萧家和唐家不能明着撕破脸。唐将军笑着回应萧国侯,说道:“是啊,让孩子们以后多相处就好了。”

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众人也没太放在心上,都继续饮酒作乐。不过萧颜和凤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她带着婢女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婢女看自家小姐阴沉的脸色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萧颜怒道:“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贱胚子,竟然还让我下不来台。我看她就是从花楼里出来的,嘴上功夫那么厉害!”谁能想到这样话从一个大家闺秀嘴里说出。

尹鸢不喜迎宾园的喧哗,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自己闲逛,恰好听到了萧颜的话,难免抱不平,她给婢女元香使了个眼神,元香会意的装作不是故意的撞了一下萧颜,萧颜吼道:“哪个东西这般不长眼!”

一看是个婢女,二话不说的就打了她一巴掌。尹鸢没料到萧颜会动手打人,连忙走上前道:“你凭什么打人,她又不是故意的!”

萧颜傲声道:“我一个贵族小姐还打不得一个婢女了吗?”说罢,萧颜一把抓住尹鸢不让她挡着,随即让她的婢女去打元香,萧颜正没地方撒气,看着这一幕不由乐得。

凤韶一直跟着唐夫人应酬,刚闲下来,不由四处张望,青桑很会察言观色,便开口问道:“小姐可是在找什么?”

风韶轻轻摇了摇头,问道:“慕家没人来吗?”

青桑回答道:“慕家说是有要事不能前来。”

凤韶微微露出失落的神情,但只是片刻便恢复常态。易念忽然匆忙的走近她身边,低声对她说道:“小姐,尹小姐和萧小姐在后花园起了争执。”尹鸢的父亲是尹寻,朝中唯一一个和萧廉并齐身份的侯爷,当年也是尹寻和凤平、宣帝结拜了兄弟,后来宣帝登基,将誉阳长公主嫁与尹寻,生下一儿一女,长子尹霖,幺女尹鸢。

凤韶冷眸微眯,道:“先别声张,我们去看看。”且不说萧颜是她的死敌,尹鸢和大哥宁华青梅竹马,订婚的事也是指日可待,她无论如何也要管了。凤韶悄悄离席,带着易念走了过去,只见萧颜的婢女正掌嘴元香,尹鸢力气不足怎么都挣脱不开萧颜。

她走上前去,那婢女正举起手要打元香,凤韶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婢女愤怒的回头喊道:“谁敢抓我!”话音刚落,凤韶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那婢女捂着脸颊,怒视着她,说道:“你凭什么打我!”

凤韶扬头冷声说道:“打你怎么了?我还要选日子不成?再说了,我一个世家小姐还打不得你一个婢女了?”

那婢女的气势丝毫没有减弱,怒声道:“我是萧小姐的人!就算是有错也是我家小姐来责罚,要教训也轮不到你吧!”

凤韶冷笑,道:“说得好!那元香是尹小姐的婢女,要说教训,也轮不到你一个婢女教训!”那婢女一时语塞,向萧颜投去求助的眼神。

萧颜放开尹鸢,走上前去,讥讽的说道:“唐小姐好生厉害啊。”

凤韶将尹鸢护在身后,道:“彼此彼此,我和萧小姐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萧颜看二人都站在湖边,忽心生一计,她朝站在凤韶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神,那婢女猛的伸出手推了一把凤韶,易念何等功夫,她反应极快的拉住凤韶,又绊了一下萧颜,只见萧颜跌落进湖水中。

尹鸢急忙拉过凤韶,关心道:“没事吧?”

凤韶此时才看向尹鸢,见她温柔善良,只放心了大哥的这份缘分。她笑着摇摇头,萧颜的婢女妄图闹大,高声在喊:“来人啊!小姐落水了!小姐落水了!”

萧颜长得漂亮,在外更是装出柔弱的样子,不少也有公子为她倾心。一时间宾客园里的人都过来了,萧颜也被下人用杆子捞起。凤韶走上前,表面是关心她,实则阴厉的看向她说道:“你想装柔弱委屈说我欺负了你,那我就一定会将这个名头做实,不信你看看。”

萧颜看着凤韶的眼神更为愤怒,她本想让凤韶出丑,没想到自己成了落汤鸡丢尽脸面,她喊道:“唐小姐你为何要推我!”

客人都聚集于此,议论纷纷,凤韶冷冷一笑,萧颜还真是不知死活。凤韶毫无动容的说道:“萧小姐说我推了你,我倒还想问问你的婢女,为什么推我?”

语罢,凤韶走到那婢女面前,目光阴狠的看向她,说道:“你敢推我?”

那婢女刚要顶嘴,凤韶抢占先机继续说道:“我还想问问萧小姐,方才在宴会上出言不逊为难我,现在又指使你的婢女推我进湖中,一计不成还不惜自己掉水中冤枉我。萧小姐,我唐锦韶何处惹了你,竟让你在我的迎回宴上如此为难我!”

丰弟适时地说道:“萧小姐为何频频针对家姐,竟想让家姐在如此重要的迎回宴上出丑!。”

唐家姐弟的一唱一和让萧颜愣住,她不知道为何凤韶三言两语竟让众人都相信她的话,在她犹豫之际,萧颜的大哥萧真听到了消息刚赶过来,他尴尬地走上前,打圆场道:“不好意思诸位,都是误会,误会。”

后来大家都散了,凤韶抬眸环看四周,却不见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刚才她明明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注视她的。尹鸢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你在找谁?”

凤韶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我们回宴席上吧。”

迎宾园内,一黑袍少年坐在案前饮酒,容貌气宇皆不凡。他把玩着酒杯,听尹霖说道:“你倒是在这里躲清闲,人人都跑去后湖看热闹了。”

步临风一口饮尽,回道:“那你这个最该去看热闹的人怎么跑我这来了?就放着你妹妹和萧小姐在一起,不怕她受欺负?”

尹霖坐到他旁边,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就尹鸢那伶牙俐齿的,也就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不过听说有唐小姐去护着我妹妹,我就更不用担心了。”

步临风看向远处回来的凤韶,若有所思的说道:“嗯…最伶牙俐齿的,应该是她吧。”

深夜。

凤韶的屋门被轻轻推开,她一听到声响立刻清醒了。她睡觉总是很轻,稍微有一点点的声音她都会醒来,这也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像他们这样活在刀尖上的人,睡觉都不能安稳。

凤韶正要去拿枕下的匕首,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好像是唐夫人身上的丁香味。唐夫人总是情绪郁结,她一直都用的是丁香焚香,丁香对胸闷可以舒缓,所以唐夫人身上的味道就是很独特的丁香味。

凤韶不动声色的继续躺着,唐夫人缓缓坐下在床榻边,之后久久都没有动作。而凤韶却是没有放下警惕,她很紧张的在听有什么动静,片刻之后,她竟然听到了微弱的抽泣声。

唐夫人低低呜咽,她轻声道:“我的韶儿,我的女儿,直到今天让所有安阳城的达官贵族见了你,娘才觉得这不是梦,娘才觉得,你真的是回来了。”

“都是娘的不好...都是娘的错,当初都怪娘没有保护好你,都是娘的错...”说着说着,唐夫人连连哽咽,她连忙捂住嘴,怕发出声音吵醒凤韶。待她平复不少后,唐夫人伸出手紧紧拉着凤韶的手,“娘以后定会好好疼你,好好爱你,好好的补偿你...承蒙佛祖庇佑,你回来了,那以后娘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我的韶儿...我的女儿......”

后来唐夫人又坐了很久,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一直看着凤韶,很久后她才离开。

直到房间内又恢复寂静,凤韶才坐起身,她看着透进木窗洒进来的月光,百感交集,短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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