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衙门后堂,沈峰步履匆忙地走近大厅,朝着座上的京兆尹拱手行礼。
京兆尹赵修德起身相迎,谦逊一笑,伸手为他让座:“沈侯爷请上座!”
“赵大人请!”沈峰摆手一笑,也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相视一笑,各自转身落座。
沈峰视线一瞥,正巧撞见赵修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不动声色地低头喝茶,眼底却闪过一抹凌厉。
赵修德偷偷往沈峰身上瞄了一眼,搁下手上的茶盏,悠悠开口道:“今日请沈侯爷前来,是有一事需要证实。”
“赵大人客气!”沈峰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眼底却冰冷一片。
赵修德故作为难地看着沈峰,清了清嗓子方才缓缓开口道:“昨儿后半夜楚世子手下的副将送来了一窝山贼,另有一个姑娘。”
不知怎么的,沈峰听着他刻意加重的语气,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一冷:“有何不妥?”
“捕头一审,才知那姑娘是有人花重金叫他们绑去的。哎,这事儿说来话长,沈侯爷还是先见见那姑娘吧。”赵修德瞧着他阴沉沉的脸色,故作为难地叹了一句。
沈峰眉心一跳,沉默着点头。
赵修德笑了笑,转而对身边的师爷吩咐一句:“带人来!”
想到沈云珊至今未归,沈峰隐约猜到了什么,心里却仍存着一丝侥幸。
一眼瞧见凌乱不堪的沈云珊后,神色骤然一凛,紧蹙双眉,双手死死捏成铁拳。
反观正从院子里挪过来的沈云珊发髻凌乱,头上的朱钗翠环七零八落,有一支衔珠钗斜挂在发髻上,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一样。
身后的皂隶看着她磨磨蹭蹭的样子,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快点儿!”
沈云珊立马炸毛,扬起花猫一样的小脸厉声对那皂隶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等我父亲到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许是太过用力,话没说完声音就劈开了,她尖着嗓子说完,转过头猛地咳了两声。
“世家小姐我见的多了,凭你一副市井泼妇样子,也妄想做千金小姐?我呸!”那皂隶猛地啐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沈云珊踉跄着往前奔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掐着腰指着那皂隶咬牙切齿的骂道:“狗东西,你给本小姐等着!”
赵修德心里直想笑,瞥了一眼趾高气扬的沈云珊,眼底满是不屑。
蠢东西!
转而细细打量着沈峰灰白一片的脸色,一双精明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悠悠喝了口茶,继而搁下手里的茶盏赔着笑起身与他行礼:“沈侯爷见谅,是下官御下不严。稍后自会让那不长眼的奴才给令嫒赔罪。”
“小女被家母宠坏了,没个规矩,见笑了。”沈峰强压下心头拱起的一簇接着一簇的怒火,赔着笑脸与赵修德拱手行礼。
赵修德哈哈一笑:“女儿家的总是娇惯些,我们家的丫头也被她祖母和母亲宠得无法无天。”
沈峰面色一僵,转而附和着笑了一声,眼底却渐渐腾起杀人的怒火。
这个不长眼的丫头,非要让他成为全天下的笑话才肯罢休!
往事桩桩件件回旋在沈峰的脑海里,他只恨沈云珊活着回来了。
“父亲!父亲,珊儿好怕……”沈云珊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走进来,透过凌乱的发丝看见了坐在客位上的沈峰,不顾一切地扑在他怀里嘤嘤哭泣。
沈峰脸色十分难看,丝毫不顾沈云珊狼狈的样子,一把将她推开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一声脆响惊得众人心里皆是一跳,沈云珊则捂着半张麻木的脸,满眼震惊的望着他。
“沈侯爷消消气,三小姐委屈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这以后……”赵修德装模作样的上来劝,言语之间却是不留余地。
沈峰紧紧攥着拳头,冷着脸回了一句:“赵大人公务繁忙,本侯就不打扰了。小女的事情,还请赵大人费心。”
在这里多留一刻,沈峰都觉得要被赵修德的眼神一刀一刀凌迟。
“这是自然,事关令嫒清誉,下官定当尽力而为。”赵修德倒是从善如流,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只是那句尽力而为,却也表明了立场。
众目睽睽之下,沈云珊可是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他有心,这悠悠之口,他却是无能为力了。
沈峰暗恼他世故圆滑,却又无言以对。一把抓起伏在地上啼哭的沈云珊,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大人,这沈侯爷也太拿自己当个人物了。”目送沈峰走远,赵修德身边的师爷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摇头晃脑地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来。
赵修德搭眼一瞧,冷冷一笑:“拿这几个子儿就想成事,他沈峰也是异想天开。”
安平侯的名声早就一文不值了,沈峰要不是靠着周静海,早就落魄成狗了。
落魄的安平侯府,因为老太太的特意吩咐,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连下人也都能躲就躲,不敢轻易在外走动。
沈峰带着沈云珊一路直奔静宜院,踢开守门的婆子,拎着沈云珊进了周槿的屋子。
周槿慌慌张张地起身迎过来,一眼瞧见小鸡仔儿一样缩在衣裳里的沈云珊,眼泪就落下来了。
“珊儿,你这是怎么了?”顾不得去看沈峰杀人一样的眼神,周槿心疼地扑过去将沈云珊从他手里解救出来。轻轻抚着她额前垂落的发丝,眼底写满了心疼。
沈云珊瘪瘪嘴,扑在周槿怀里嚎啕大哭:“娘……”
“给我闭嘴!”沈峰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沈云珊尖锐刺耳的哭声磨没了,转头一声怒喝。
屋里屋外的丫头都吓了一跳,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出。
沈云珊立马收了声音,埋头在周槿怀里抽噎着。
吴嬷嬷悄悄扯了一把周槿的衣袖,轻声劝了一句:“姨娘当心腹中的胎儿,切莫大喜大悲。”
声音虽轻,沈峰却听得清楚,视线落在周槿微微鼓起的肚子上,周身的气势有所收敛。
周槿微微抬眸与吴嬷嬷交换了眼神,轻轻拍了拍沈云珊颤抖的身子,起身去给沈峰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