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星槎里出来的根本不是衣着华美、慈眉善目的仙人和身姿雍容、威严可敬的佛祖，相反它容貌狰狞，面目可憎。”
“是外星人吗？”我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古老而离奇的故事深深吸引，忍不住问道。
林一石先生摇了摇头，接着往下说，“他非人非兽，但又更似兽类。他同人一样生有五官和四肢，但头颅小而圆，眼睛和双耳也格外的小，唯独那只凸起的黑色的鼻子和长满獠牙的嘴巴硕大无比。远远望去，同野兽的口鼻毫无差异。不仅如此，他的身上没有衣衫相裹，披满了粗糙的绿色的长毛，连脸上而后头顶上也不例外。
“家丁和村民们口中叫着，‘妖精，妖精下凡了！’争相逃命。事实上，从星槎里出来的这位异客的确酷似怪物，若在山林中见到它，人们顶多只会以为它是一只未曾见过的稀有的野兽，但它自星槎而出，人们只能如此猜测。
“传说中的外星人往往就是这般模样。”我想起来报纸上那些不着边际、难辨真伪的报道。
这一次，林一石先生不置可否，他仿佛已经身临其境，“那些年轻人惊慌失措，丢下了我的祖先在坑中，他年近七旬，腿脚已然不便。起初，祖先也很紧张，但随即便放下心来，凭着多年行医的经验，他看出眼前的这个怪物必定身负伤痛，因为它显得非常虚弱，从星槎中爬出来后就躺在了地上，有气无力地扬了扬一只爪子。祖先壮着胆子走近几步，情况果然如他所料，怪物乍看上去体格健硕，实际上那仅是身上的绒毛过于厚实的缘故，从几处绒毛快要脱落殆尽的地方望去，怪物瘦骨嶙峋，羸弱不堪。怪物似乎还有外伤，棕色的体液将背部的绒毛弄得乱七八糟。
“怪物见到有人走近前，再一次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右爪，毫无疑问，这是向祖先求助的意思。祖先一生施医赠药，广积善德，每每见到疾厄伤患，总会大动恻隐之心，见此情形，他呼唤仍在逃命的村民们说，‘不必惊慌，他已经受了伤。’村民不放心，大声说道，‘妖怪会生噬了我们，取了我们的性命的。’祖先大声对他们说，‘它伤势甚重，已近昏厥，眼下手无缚鸡之力，何以加害于你们？’村民们仍然有些疑虑，其中的一位说，‘倘若他还复精力，又会将我们吃掉的，妖怪都力大无穷，也极容易恢复精气。’祖先一向救人心切，他想了想说，‘或许他并非妖怪，妖怪何以驾仙槎而来？古来妖魔鬼怪只会借阴风瘴气而行，况且天宫中神仙众多，面貌迥异于凡人也不足为奇，牛角大仙、雷公电母不都貌似妖孽吗？就连伏羲也是人面蛇身的神祖。’听祖先这么一说，这些精壮的村民终于打消了顾虑，返回到坑底，围在怪物四周，诚惶诚恐地张望。
“祖先吩咐他们取一张硬床板来，将怪物抬回家中救治。起初他们只敢围观，不敢上手，祖先便亲自动手示范给他们看。怪物果然已经气息奄奄，毫无挣扎抵抗之力。村民们这才放心地将它置于床板上，送至祖先的家中。
“村中居民见祖先一行抬了一个绒毛怪物回来，无不惊惶不安，祖先简略向他们讲述了经过，叮嘱老幼妇孺不可四处张扬，走漏风声，以免招惹村外民众涌来，惊动官府，给仙人招来祸患。同时，祖先又嘱咐青壮村民说‘仙人将来恐怕仍要返回天宫，因而仙槎须要妥善看护，以免受损。’十多位村民依祖先所言，手执铁锹棍棒日夜守护在星槎周围，不许闲人靠近，他们发现，那扇方形的小门不知何时已经自己关闭了，星槎上找不到一丝缝隙。
“当天夜里，祖先就叫人点起灯烛，为怪物号诊。怪物虚弱无力，双目无神，不知何故，他又剧烈地喘息起来，祖先用手指轻轻试探了怪物的胸膛、腹部和腕臂，发现它同凡人一样也有五脏六腑和血脉经络，于是放心了很多。祖先坐下身仔细为怪物把脉，片刻工夫心中便已有数，他对站在一旁的仆童说，‘此仙人脉搏虽疾于凡人，但患病之由与凡人无异。仙人面色无华，双目干涩，爪甲菲薄，毛发脱坠，脉细无力，肢体拘挛，此乃典型的血虚之症状。仙人骨瘦如柴，形容憔悴，料其血虚之症因长期不能饱食，加之过于伤悲惊扰，内伤七情所致。血不载气，脏腑失养，仙人的血虚症可以丹参、山药、莲子、薏仁等药熬汤进服以医治，丹参可活血，山药可补气，莲子可养虚，薏仁可清心，照此方剂连服数日便可见效。
“祖先又仔细查看了怪物的背部和腿脚，他点了点头说，‘仙人手足未见损折，但后背毛皮擦破，内有淤血，料是星槎坠地碰撞所致，此伤无大碍，取三七、茜草、蒲黄、红花、白芨和仙鹤草配药即可治愈，它们全是通畅经脉、散瘀消肿的良药，药到自然病除。
“祖先还察看了怪物的肺腑内脏，他沉思了许久说，肺病有寒热虚实之分，仙人气短喘促，脉弱神疲，当属肺气虚症，定是仙人居于星槎中太久，突遇凡间之气，尚不能适应，以黄民、白术、陇风、羊乳入药，可补益肺气，宁心安神，助仙人早日惯于呼吸凡间气息。
“经过一番诊治，祖先对仙人的身体构造和病理状况都有所了解，他唯独不能理解的是，自天界而来的仙人为什么还会因缺乏食物而形衰体瘦。另外，仙人的血液是绿色的这一点也令我的祖先迷惑不解。
“仆童按照祖先开出的药方精心为仙人熬制汤药，送服于口中。两三天后，仙人的气色明显有所好转，虽然他还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坐起身来，但两只幽绿的眼睛不时充满感激地朝仆童和祖先张望。此外，每当暮色深重的时候，仙人总会努力地朝窗外张望，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东边天空中最为明亮的天狼星。祖先与家人议论说，‘莫非仙人来自天狼星宿，他定是在逆困之中起了思乡之情。
“祖先救治了神仙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头发花白的老人和懵懂天真的孩子都争先恐后地赶来观看，祖先为了避免惊扰仙人，劝说他们等候仙人康复之后再来拜谒。
“仙人似乎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候，气喘得没有那么剧烈了。如果依照祖先的方剂继续治疗休养，仙人半月左右即可恢复气力，但有一天下午，当祖先亲自为仙人喂药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的心抽紧了一下，听林一石先生往下诉说。
“仙人那双小眼睛望着我的祖先，竟然开口说道，‘多谢你！’祖先吃了一惊，手中的药勺都掉在了地上。几天来，这是仙人第一次说话，不过，祖先转念想，既是仙人自然会通晓人语，便不再那么惊讶了，然而，接下来的事情令祖先呆若木鸡。”
难道说这个毛茸茸的外星人如同村民们所言，恢复体力后，露出了狰狞的本性，报纸上和杂志上有很多关于外星人绑架地球人并且解剖他们的描写，我不禁为这位心善的老医生担忧起来。
“仙人稍隔片刻，接着又说，‘谢谢你的再造之恩。’这句话从仙人口中出来非同小可，我的祖先急忙作揖还礼，毕恭毕敬地说，‘仙人初来贫地，偶染微恙，能助仙人去除疾厄，乃老朽三生所幸，不知仙人贵体略感安然否？’仙人依旧用他那种嘶哑而怪异的声调说，‘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
“见仙人面色平和，我的祖先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揖礼问道，‘恕老朽孤陋寡闻，敢问仙人是何方神圣？’仙人伸出一条胳膊，隔着屋顶指了指东方，‘我来自一对双星携带的一个世界里，你们把那对双星称作天狼星。’
“‘果然是天狼大仙啊！’祖先豁然大悟，他明白了为什么眼前的这位仙人浑身长满绒毛，面目酷似野兽，传说中的各路神仙的容貌都会与他们的名字相匹配，比如说龟蛇二将和四海龙王。
“然而祖先没想到仙人说，‘我不是天狼大仙。’祖先愣了一下，不解其意，他颇感疑惑地说，‘仙人，您自天狼星而来，自然是掌管那里的神仙了。’
“仙人接下来的回答更令我的祖先大惊失色，他说，‘我不是神仙。’
“仙人称自己不是神仙，难道他真的如乡民们所言，是一个妖精吗？祖先有些慌张，他强作镇定，朝怪物的眼中望去，其间并无凶虐之光。目为心镜，但凡残恶暴戾之属，其目光必然也犀利狠毒。祖先举棋不定，难以明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怪物看出了祖先的迷惑，他歪过脑袋说，‘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仙人，我是戈雅。’
“‘戈雅？’祖先愈发的糊涂，他闻所未闻这个词。
“这时候外边又有两位村民想要亲睹神仙容貌，院中的黄狗叫了起来。怪物朝外面指了指说，‘戈雅就好似你们这里的阿黄，我就是来自于天狼星的阿黄。’
“我的祖先从未经受过如此大的震撼，他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呆在原地，半晌不能作声。一旁的仆童也目瞪口呆同受了定身法一般，好一会儿，祖先才抹去满头大汗，指着怪物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说你不是仙人，而是仙人养的神犬？”
“怪物努力地点了一下头，缓慢地回答，“也可以这么说吧。’‘可是你怎么会驾仙槎而来，难道说仙槎之中还有仙人吗？’我的祖先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并且充满了懊恼，他早该想到偌大的仙槎中必然还有其他仙人，倘若只诊治了神犬而贻误了救助真正的仙人，莫不是天大的罪过。
“可是怪物接下来的反应再次出乎祖先的估料，他难过地摇了摇头说，‘槎中只有我自己。’
“祖先难以相信怪物所说的话，他大着胆说，‘老朽只听闻天犬会腾云驾雾，却未曾听说天犬会驾驭仙槎，再者，天犬焉有道人语之理，老朽实在闻所未闻。’
“怪物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最后他抬起头说，‘在你们这里难道没有鸟兽驾驭车辆吗？也没有鸟兽能言人语吗？’
“怪物的发问很有道理，祖先一时难以辩驳，他想起来，驴牛骡子等家畜不就是在整日拉车载物吗？有些通人性的老马还能自己从田地里或者集市上回到家中。普通的畜类能够携马车而行，那么比凡间禽畜高出许多的天犬自然也能够驾驭更为精巧复杂的仙槎出行往来。另外，祖先在异乡为人治病时，亲耳听见笼中的鹩雀能言人语，引人哄笑，雀鸟尚且如此聪慧，想来星宿中的神犬模仿人语也不是难事。
“想到这儿，祖先心中的谜结解开了多半，不过，他仍旧不明白天犬为何会只身驾驭星槎来到凡间，莫非是它一时兴起私乘星槎出行玩耍，因迷失路途才坠至这里？于是，祖先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天犬因何造访此地？’
“谁曾想，听到祖先的问话，怪物竟然淌下了两行泪水，这着实令祖先吃惊不小。只见怪物神情悲戚，眼中充满哀怨与伤痛。祖先行医多年，知道牛马犬类在被屠戮或临死之际会动情流泪，没想到天犬也如此哀切。
“天犬有些凄然地说，‘我是无意间飘落至此的。’他耸着鼻子吸了几口气，又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他嗫嚅着嘴巴，动情地说，‘没想到我会从九死一生中捡条性命，这样的空气成分相近、重力相仿、山清水秀的世界寥若晨星，没想到我真的觅到了它，而且安然抵达这里，图瓦一定看到了一切，所以叫我大难不死。
“从天犬的话中我的祖先听出来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劫难，不过，天犬因何至此，祖先依旧不明白，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壮着胆子问道，‘老朽孤陋寡闻，敢问天犬所言图瓦是何人？’
“‘图瓦是我们的神仙。’天犬恰巧看到挂在屋中的画轴，指着上面的佛像说，‘就同他是你们崇敬的神仙一样，图瓦是我们心目中的神仙。’
“祖先若有所悟，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原来天犬是受图瓦仙人所使来到寒地，天犬降临，此乃寒地之大幸。’
“天犬听明白了祖先的意思，他摆了摆毛茸茸的爪子，有些着急地说，‘不，不是图瓦，是胡纳波库把我关进槎中的。’
“‘老朽年高耳聩，未能领会天犬本意，天犬原是胡纳波库大仙所遣，还望天犬恕过。’祖先急忙地说。
“谁曾想，天犬愈发显得急切，他比画着两只爪子说，‘胡纳波库不是神仙，图瓦才是神仙。’
“祖先完全糊涂了，他不明白天犬怎么会受遣于非神非仙的胡纳波库而不是图瓦呢？
“天犬看到了祖先的迷惑和困窘，他抱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说，‘图瓦是我们的神仙，但是同你们敬畏的神仙一样，谁都没有见过他们，也许他们根本就不存在。
“祖先这下明白了，天犬所说的图瓦同凡人叩拜的玉帝、佛祖、寿星等神仙一样，不过是一种信仰而已，现实生活里，谁也不曾目睹他们的真容。
“未等祖先开口询问胡纳波库的事情，天犬已经做了回答，他显得异常的伤感，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天犬努力让祖父明白他的意思，他指了指祖先，又指了指窗外还在叫个不停的阿黄说，‘你，胡纳波库。我，阿黄。胡纳波库不是神仙，我也不是天犬。胡纳波库是我们那里的凡人，我是我们那里的阿黄。”
“‘难道天宫之中也有凡人？而你只是凡犬？可是，凡犬怎可驾星槎而来？’祖先吃惊不小，同时愈加不解。
“天犬叹了口气，他看出来要向我的祖先解释清楚一切并非易事，不过，他仍然绞尽脑汁搜寻词句，他竭力控制着喘息，两眼望着外边湛蓝的天空，这时候，屋外的两名仆童蹦蹦跳跳地玩起了参军苍鹘的游戏，口中还唱着，‘高昌兵，如霜雪；唐家兵，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几何自灭之？’唐朝的时候，北方有高昌、吐蕃、突厥等游牧民族控制的地区，为保卫边界，唐朝军队经常同这些族落作战。仆童唱的是当时民间广为流传的童谣，天真的孩子们希望用这种方式为在边疆作战的军队鼓劲，祈盼军队早日获胜，疆界不再受到骚扰。
“仆童唱的童谣令天犬为之一动，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连比带画地对我的祖先说，‘你们这里是大唐，大唐之外还有别的国家，对吗？’我的祖先点点头，‘老朽听人说天下共有九州，大唐虽东至于海，南至于岭，但域外仍有一些蛮夷小国。’
“天犬接着问，‘你们称那些小国为蛮夷，是因为它们的国力逊于你们，而且它们的各种技艺也不如你们，对吗？’
“祖先不明白天犬为何要询问这些问题，但依然正襟回答说，‘天犬所言极是，想我大唐可借简车自转不息，引水入田；可凭曲辕铁犁翻转大地，尽耕良田；可以千金之方化解百疾，普济众生；可用算经之诀乘除累加，丈算土地；又可造浑天之仪测算黄道经纬，日月天象。而南北之属刀耕火种，食生啖腥，故被称之为蛮夷之乡，化外之国。’
“祖先这番解释似乎正中天犬下怀，他紧接着话茬说，‘依此道理，同我所在的地方相比起来，你们大唐国便是化外之国了。’
“天犬不顾我的祖先满面愕然，继续往下说，‘你们经常所言的天宫和神仙其实并不存在。如果真有的话，那么所谓天宫就是天河中的另一个世界，神仙就是居住于这个世界中的凡人，只不过他们的技能远胜于你们，所以被你们视若神灵。’
“此时暮色尚早，但天犬指着窗外的天空说，‘你们所称的天河中有无数个类似你们这里的世界，有的远比这里辽阔，有的却略小于此，但它们都极其遥远，难以想象。这些世界中有一些远比你们这里强盛，各种技巧也远远超过你们，我就来自于这样的一个世界，所谓星槎不过是我们的出远门的工具而已。’
“天犬的这番话令我的祖先无比惊讶，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世间竟然还有无数强盛于大唐的地方，天上的神仙不过是技艺高超的凡人，这些奇谈怪论他一生之中闻所未闻。不过，我的祖先毕竟是游走四方，通情达理之人，他想到人们常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此想来，九天之外仍有乐土也不足为奇。另外，世人常赞叹才学精深、技能超群的人为天人，如果世间真有比他们还卓绝数倍的人，那么这些能工巧匠在凡人眼中自然不啻于神仙了。想到这里，祖先顿觉情通理开，脸上不再那么惊愕和愁苦了，甚至还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见我的祖先信服，天犬接着问，‘在你们这里，人兽是否有别？’
“祖先回答说，‘一样骨肉一样皮，物物贪生乐自全’。众生本该平等，人兽焉有差别？但是在多数人心中，人兽有贵贱，仙佛分尊卑，人与兽还是不能等同而论的。’
“天犬凄然地点点头，缓缓地说，‘没想到寰宇之内，禽兽皆是一般命运。也许物物相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律。’天犬充满同情地望了望窗外的阿黄，显得颇为难过，‘胡纳波库也认为戈雅是低贱的兽类，随意奴役我们，我便是被迫坐进槎中为他们探寻星汉的。’”
我深深沉浸在这个久远而离奇的故事之中，仿佛亲眼见到了毛茸茸的戈雅和慈眉善目的林濯医生。这个时候，林一石先生突然问我道，“你听说过莱卡吗？”
蓦地回到现实中，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林一石先生望着我，继续问，“就是第一只进入太空的狗，它的名字叫做莱卡。”
我想起来了，1957年的时候，苏联将一只名叫莱卡的流浪狗发射到了地球轨道上，以实验轨道舱各种仪器的可靠性以及太空环境对生物各项生理指标的影响。那个时候，莱卡成了妇孺皆知的英雄狗，许多糖果都做成了它的模样，生意人还在T恤上印上了莱卡的照片，有不少人甚至将自己家的狗也改名为莱卡。由于发射莱卡用的不是可返回式的轨道舱，莱卡几天后便由于饥饿、紧张和生命保障设施的不完善在痛苦中死去了，同轨道舱一起成了永久性漂浮的太空垃圾。莱卡死于太空中后，有许多天真的孩子和好心的人士都掉下了眼泪。
不过，莱卡的死去并没有终止人们用动物来进行太空实验的行为，人类的野心巨大，不可抑制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都促使他们急于步入太空，探寻另一颗星球和整个宇宙的奥秘。实际上，并非只有苏联将动物发射到孤寂的太空中，早在1947年便有几只小小的果蝇搭乘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V2火箭，进入了茫茫太空，它们的任务是测试太空中辐射暴露的影响，毫无疑问，它们顷刻间灰飞烟灭。也许几只不起眼的嗡嗡叫的苍蝇尚不足以引起人们的悲悯之情，那么接下来的两年里，那两只名为“艾伯特一世”和“艾伯特二世”的狐猴绝对有理由让我们痛心不已。他们是我们人类的近亲，航天局挑选它们进行太空实验恐怕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的考虑，它们经测试得出的各项数据会更精准，更适用于人类。
不知是谁为这两只可怜的狐猴起的名字，他一定极其富有幽默感。两只拥有国王头衔的猴子丝毫也没有享受到国王的待遇，相反从火箭升空的那一瞬间，它们注定有去无返，艾伯特一世因窒息而死，艾伯特二世同样在离上帝最近的地方撒手人寰。
享受太空天葬的远非这几只动物，实际上在人类探索空间的进程中，数以百计的各式各样的动物都没有再回到广袤的大地上。像小白鼠注定要为人类的医疗事业牺牲一样，它们也注定为航天事业而殉道。
林一石先生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其实戈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不过我的祖父处在那个时代，尚不能完全理解。在天狼星系中的一颗行星上，生活着名为胡纳波库的人，他们的科技已经发展到非常高的水平，同时在那里还生活着类似于我们地球上的狗的动物，天狼星人也就是胡纳波库们，称他们为戈雅。同现今的人类一样，胡纳波库们也对茫茫宇宙感到迷惘和好奇，他们也想知道在那些数不清的遥远的星球上是否存在着生命。胡纳波库们开始探询另外的世界，他们发射探测器到天狼星星系中的其他星系，他们最终失望地发现，这些同被两颗恒星照耀的行星不是犹如炼狱就是冰封如盖，由于距离恒星太近或是太远，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是生命的禁区，高至零上四百摄氏度低至零下二百摄氏度的极端温度使这些星球成为不毛之地。
“不得已，胡纳波库们只好将目光投向天狼星系以外，投向更为深邃的宇宙空间。然而，浩浩九天，插翅难渡，宇宙的空间尺度永远是个棘手的问题，那些遍天交织的星星动辄就有数千光年之遥，即使宇航员以光速行驶，穷其一生仍无法到达那里。
“茫茫宇宙的浩瀚令所有的生命都会望而却步，胡纳波库们也一度心灰意冷，然而质子发动机的发明使它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这种能高效利用聚变能量的发动机可以令飞船连续航行数千年，并且可以使飞船的速度达到光速的1/150，也就是每秒钟2000公里左右，这样，飞船就有可能在一两千年内抵达最近的恒星。通过光谱分析，他们认为六七光年之外的两颗恒星携带有数量众多的行星，也许在那里能够幸运地找到已经诞生了生命的星球。
“尽管质子发动机经历了一系列的考验，但胡纳波库们仍不敢冒险将宇航员送到如此遥远的地方，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漫漫航途中又会遇到不计其数的小行星、星际尘埃以及难以预料的磁暴和宇宙射线，所有这些都是对宇航员生命的巨大的威胁。
“胡纳波库们经过无数次的讨论，最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同以往一样，用动物做一次太空远行的试验。他们决定简化探测器控制方法，并且教会动物操作它们，让动物代替宇航员进行生死叵测的首航探测。
“这个提议马上就得到了一致性通过，胡纳波库们既能够实现探测天狼星系外空间的愿望，又不必让宇航员承担巨大的风险，可以说这是一个两全之策。
“胡纳波库们于是一方面建造安装有质子发动机的适宜空间距离航行的探测器，一方面抓紧时间物色反应灵敏、承受能力强的动物。他们首选的动物就是戈雅，因为这种动物同地球上的狗一样，在所有动物中最聪慧也最通人性。就这样，经过了几个月时间的挑选、测试和淘汰后，一只绿色的戈雅，也就是星槎中的那个所谓的天犬被选中了，他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生性聪颖，反应迅捷，心理承受力和环境适应能力强，是再理想不过的空间实验动物了。”
林一石先生摇了摇头，“天狼星系自星云之中诞生的时间比太阳系久远得多，天狼星系行星上生命演化的历史也早于地球，因而那里的生物，无论是胡纳波库还是戈雅都已经发展到一个非常高等的阶段，胡纳波库已经深层次地了解了物质，能够控制聚变，能够制造用于星系间航行的飞行器。就连他们那里的动物也进化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根据我的祖先的描述，戈雅的智力实际上已经同地球上的人类相当，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了人类，它懂得喜怒哀伤，懂得怨恨和感恩，他能够迅速地理解并且掌握陌生的语言，还能够驾驭质子飞船在星系间航行。但是，遗憾的是，尽管如此，戈雅仍被胡纳波库视若低等的兽类，因为胡纳波库的智力更胜一筹，他们是那颗行星上的优势物种。所有的优势物种都容易自高自大，并且会无所顾忌地奴役、驱赶，甚至伤害其他物种，他们并不认为其他物种生命也十分宝贵，相反，想当然地将他们看做满足自己需要的工具和物品，随心所欲地剥夺他们的栖息权、自由权甚至生存权利，在这一点上，胡纳波库同地球人极其相似。
“不论情愿与否，这只倒霉的戈雅都得忍受胡纳波库的囚禁、电击以及永无止境的训练，因为他只是一只动物，所有的胡纳波库都可以随时随地地捕捉这种数量众多的动物，并且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足足经过了半年时间的训练，这只戈雅终于能够熟练地操作探测器中的各种设备。飞船中还配置了高度自动化的光谱分析系统和显微镜成像系统，它们能够判断每颗行星上是否确有生命存在，哪怕是最低等的细菌和原生物，戈雅的任务就是在系统确认生命现象后，打开天线电波开关，发射回传信号，以便胡纳波库们对这颗行星依照发射源进行准确定位。
“戈雅忍受了难以想象的孤寂和痛苦，长时期的航行使他肌肉萎缩，骨质疏松，各种器官功能都出现了退化。由于实际航行远远超出了胡纳波库们的估料，探测器中的复水食物和热稳定食物所剩无几，为了尽可能地维持生存，戈雅只得忍饥挨饿，每隔半月时间才谨小慎微地进一点儿食。此次航行的具体目的地并不明确，胡纳波库们只是想撞撞运气，自动分析系统一次次地报告没有发现具体生命迹象或者具备产生生命条件的星体，它们像邪恶的咒语一样一遍遍地折磨戈雅，令他焦躁不安，日渐绝望。
“戈雅穿越了一片片犹如死亡之海的星云，那些尘埃和小天体没有将探测器撞毁，可怕的宇宙辐射也没有夺去戈雅的性命，但遥遥无期的航程和举目荒凉的空间无时无刻不在地折磨着戈雅的心灵，小小的探测器像是块被抛于黑暗空间中的海绵，每多过一天就会多吸收一份孤独、焦虑和忧郁，食物告紧的现实更像是片死亡的阴影，一天天地踮足而来。
“戈雅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更忘记了自己究竟在漆黑的太空中航行了多久，对他而言，每天的生活如出一辙，舷窗内永远是灯光闪烁的仪器，舷窗外永远是没有尽头的荒芜。只有航程仪和计时器提醒戈雅，他已经远离天狼星六光年。在这个狭小而局促的探测器中，他度过了六百个地球年的漫漫时光。
“起初，戈雅一直在怀念自己从前生活的那一大片绿地，那里草长莺飞，水自潺，湖面上天光云影，波澜不兴。到了夜晚，湖畔轻烟漠漠，虫声寂寂，天河的倒影浸在湖水中，一时间难以辨清天与地哪一个才是虚影幻景。浩瀚无边的空间剥夺去了戈雅所有希望和所有情感。戈雅明白了这趟航行是一趟永无终点的死亡之旅，戈雅如同一块毫无知觉的石头，蜷缩在探测器中，等待着食物消耗殆尽，等待着与绝望和黑暗同归于尽。他甚至期盼着途中恰巧遇到某颗超新星爆发，在风暴般的电磁辐射和高能粒子流中痛痛快快地死去。在这艘太空监狱的无止境的折磨中，死亡其实是最好的解脱。
“远方的那几颗原本如粒如豆的星星现在已经变得格外耀眼，以宇宙尺度来计算的话，它们实际上已经近在咫尺了。探测器的矫正系统很稳定，六百多年来，探测器一直没有偏离既定航向，也没有脱离计算机分析出的最佳轨道，胡纳波库们想要了解的星系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仪器依据目标星体的亮度已经粗略计算出它的实际距离，电子合成音提醒戈雅开始减速。持续的阶段性的减速会耗去探测器的大部分燃料，但戈雅已经毫不关心这些，他木然地对枢纽控制系统进行操作，目光如同死水，望着舷窗外的那些千篇一律的星星擦身而过。
“足足又经过了三十多年的时间，探测器才将速度减缓到可以调整姿态的程度。这时候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宇宙尘埃恰巧挡在了前边。探测器像一只无知的幼兽一头撞进了这片淡蓝色的诡异的雾团中。
“穿越这片尘埃云足足又花费了十几年时间。然而探测器从这团貌似稀薄的迷雾中出来时，戈雅才意识到航向已经严重偏离了。长时期的高强度的射线干扰了航向仪和矫正器的正常工作，在一束束粒子流的反复轰击下，探测器最终变成了一只迷途的慌乱的兽崽，而尘埃和小星体碎片的持续撞击又加剧了这一情形。探测器径直向27度夹角上的另外一颗恒星系统驶去。
“此时再进行机动和姿态调整已经有些为时过晚，万有引力像明亮的灯光引诱飞蛾一样吸引着这艘小小的飞船投入到它的怀抱。戈雅已抱定了赴死的决心，对于他来说飞到哪里结局都一样，这么多年的航行，他已经不再相信宇宙中还存在具有生命的星球了。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它们都不存在，那颗小小的母星便是图瓦恩赐于他们的唯一的栖息地，它多么像是汪洋之中的一块小岛，它是庇护生灵的小小的圣地。可是，胡纳波库们却妄想在黑暗的海洋中再找寻到一座新的岛屿，这是多么的不可能。
“戈雅依旧麻木地操作探测器减速，这个200吨级、舱内容积超过30立方米的铁兽穿过了一小片类似尘埃云的星云，那里布满了脏雪球一般的大大小小的星体，它们似乎也在被星系系统中央的那颗中等质量的恒星吸引，飘荡着向它驶去。探测器紧接着又掠过了三颗小直径的冰冻的行星，其中的两颗格外漂亮，一颗以98度的垂直倾角环绕恒星滚动，全身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另一颗则是温和的纯正的蓝色的星球，它们还各自带着一个黯淡的模糊的光环。
“戈雅那颗已经漠然如灰的心六百年来第一次有了些亮色，他变得激动起来，因为光谱分析这两颗行星都带有大气层，它们身上的绿色和蓝色正是因为大气层中的甲烷吸收恒星光线中的红光的缘故。分析系统虽然分析说这几颗行星温度太低，难以产生催化反应，并无生命迹象，但戈雅开始怀抱信心，他对生存充满了渴望。这颗恒星还携带有好几颗行星，在星系内侧，说不定有某颗行星由于位置恰当，冷热适中，质量相宜会产生生命，哪怕只有简单的低等的生命也足以为戈雅提供补给和保障。
“探测器紧接着驶过了一颗带有巨大光环的美丽的行星和一颗庞大的气态的行星，前者的亮晶晶的光环宽达74000公里，像一首梦幻般的爱情诗围绕着心仪的星体轻舞、吟唱。周围那30颗大小不一的卫星如同偶尔散落的音符。
“气态巨星的表面布满了巨型的红斑，光谱分析表明这颗行星主要以氢和氦元素构成，那些红斑正是急速转动的氢氦风暴气旋。这颗行星拥有16颗卫星，其中的一颗上甚至覆盖着100公里的冰层。
“戈雅的心里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紧张，他充满了渴盼与希望，又担心图瓦会再一次抛弃自己。他一遍遍地祈求图瓦能够让自己在天之尽头遇到天堂。探测器紧接着冲进了一片挤满小天体的危险地带，不计其数的小行星、冰块、雪球和碎的岩石翻滚着横冲直撞，也许是导航仪计算功能强大，也许是图瓦看到了这个被抛掷于光年之外的子民，探测器不断机动，安然地穿越了这片死亡地带。当一颗小得多的橘红色的星星擦身而过时，探测器上的分析系统六百多年来第一次用另一种合成音报告说，‘前方发现疑似目标，恒星第三颗行星疑似有生命迹象。’戈雅竭力控制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伏在舷窗前张望。随着距离不断接近，分析系统得出的数据也更加详尽和精确。发现系统像尝到了甜头的鹦鹉，喋喋不休地汇报起来，‘目标行星表面密集水体……行星表面 70%为水体……30%为陆地……行星大气主要成分估计为氢、氧、氮……各项指标表明行星具有生命迹象的几率为70%……行星具有生命迹象的几率上升至75%……行星具有生命迹象的几率上升至80%……行星表面出现大片绿色，行星具有生命迹象的几率上升至97%……99%……’
“戈雅已经不必再听分析系统唠里唠叨的报告了，因为前方那颗原本只是反射着恒星亮光的行星现在凭肉眼能看到它的真面目了，那是一颗晶莹透亮、宝石般迷人的蓝色的星球，同之前经过的星系边缘那颗淡蓝色的行星不一样，这颗行星的蓝是富有生命、富有灵性的，它璀璨却又温和，从它的身上散发的那些荧荧而动的光芒仿佛在召唤，在歌唱，在嫣然而笑。探测器像是离家许久的孩子，奋不顾身地扑向母亲的怀抱。渐渐的，蓝色行星上褐绿相间的大陆板块和丝丝缕缕的洁白的云带也看清楚了。戈雅不再怀疑什么，这正是梦寐以求的天堂啊。在这个广阔无垠的宇宙里真的还存在天堂。戈雅泪流满面，巨大的生存的希望令他不能自已，所有的伤痛、抑郁和悲愁现在全部化做了欢欣、喜悦和感动。六百年的无尽黑暗，六百年的愁云惨雾全都在这明亮的蓝色光芒的映照下烟消云散。
“戈雅挺起虚弱的身体，开始持续减速，辅发动机和主发动机相继关闭，只留下机动发动机调整探测器姿态，进行飞行变轨。当减速度过载符合阀值要求后，探测器冲进行星大气层中，准备着陆。按照系统的既定方案，在不清楚行星生命等级的情况下，探测器应该在沙漠、戈壁等较为荒凉的地方着陆，以免发生危险或者同当地智慧生物产生误解和冲突，但已经气息奄奄的戈雅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水和食物的补给，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拖延和等待了。戈雅强行关闭自动分析系统，手动设置坐标，探测器划破夜色，向一座覆盖满树木的山脉中坠去。
“由于手动设置的参数不尽精确，探测器对抗地球引力的发动机推力略显不足，探测器重重地撞在了山坡上，不过，对于能经受小星体撞击的星系级飞行器来说，这点意外并无大碍。
“戈雅恰巧着陆在了我的祖先居住的村子附近，也许这正是图瓦的精心安排，因为正是我的祖先挽救了他的性命。”
林一石先生往我的杯中又倒上了热水，他叹息着说，“戈雅所讲的这些经历对于我们来说都难以想象，对于一千年前的古人来说更是匪夷所思。我的祖先并不能完全理解恒星、行星、星云这些事物，但他还是尽己所能将戈雅的话都记下来，我也只能以留传下来的这些记载进行了解和猜测。不过，我的祖先在救治戈雅这种事情上丝毫也不迟疑。戈雅并不是神仙，也不是天犬，而是被神仙谪贬到凡间的兽类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家族所有人的耳中，祖先一再解释说，‘他并非因触犯天条而被谪贬的恶兽，他不过是为人所迫而至此的无辜的兽类。人云凡古井、冢及深坑陷阱之中，皆有浊气，人不可辄入，必须入者可置六畜于其中，若有毒，其物即死。我们为保证自己的平安，常用家畜家禽来试探矿井坑道中的毒气，这位自天而降的异兽同这些家畜家禽一样，也是被他们那里的人用来试探安危的平凡兽类。’
“尽管如此，家人仍不放心，他们说，‘但凡用来探毒之禽兽，皆是凶多吉少。普天之下，生灵性命皆由天定，我们救治这只异兽，岂不违背天意，触怒神仙，降灾祸于我们？’祖先摇摇头说，‘你所言之神仙尚在九天之外，纵有责罚之意也恐鞭长莫及，他们距我们何止万里之遥，异兽正是被他们用以试探路途远近。’又有人说，‘既是凡兽，何须费煞苦心医救？若是灵兽，尚可赐福于我们。’祖先回答，‘他乘星槎自天外而来，即使在他那个地方是凡兽，在我们这里也算得上是珍惜的天兽了。况且，即便是凡间的禽兽倘若冻馁伤疾也须尽力医治。孔子曰四海承风，畅于异类；老子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孟子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天地有好生之德，佛祖有普度众生之愿，我等医治禽兽也是爱惜物命的善事。再者，医为仁术，济世为怀，凡大医治病，必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天下性命，普同一等，救其性命，皆如至尊。’
“祖先说完这番话后，再没有人吱声了，他们都知道祖先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善心，不论权贵君亲还是贫贱孤弱，哪怕路上遇到跌下树的鸟雀，他都会竭尽所能，精心救治。”
林一石先生的祖先的这些话听来非常熟悉，我想起来李夫人的讲述。当年大家反对林清医生医治西马克先生时，他就是这样说的。林清医生，他不仅继承了祖先精湛的医技，更继承了他们仁爱救人，慈悲为怀的医德。正是这种善良、博爱和宽容的品质使他们为人尊重，也使他们有了那些神奇的经历。
“我的祖先继续为戈雅医治，家人们不再害怕和反对，帮他买来了上乘的药材，认真选配熬制。在祖先悉心医治下，戈雅的精神日渐好转，他不再那么虚弱不堪，眼眸中开始有了生气。身体恢复气力后，他对地球空气的适应程度也大为增强，现在可以比较舒畅地呼吸了。
“又过了几日，戈雅可以坐起身了，他时而感激地望着祖先和仆童，时而出神地仰望屋顶，似乎在琢磨什么事情。一天夜里，当仆童进屋为戈雅送药时，他吃惊地发现床榻上竟然空空如也，戈雅不见了。仆童急忙呼唤我的祖先和家里的人，大家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祖先看了看空床，略微思考了一下说，‘他定是前往仙槎之处了。’
“祖先带着大家风风火火往仙槎坠落的山坡上跑去，果不出祖先所料，还没到大坑跟前，几个负责看护仙槎的村民便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手指着天空连比带画地说，‘天兽，天兽爬进仙槎里飞走了！’
“大家到坑边张望，五十尺长的仙槎的确已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戈雅是如何让它飞上天的。
“戈雅不曾留下什么言语吗？祖先问村民们，他们都使劲地摇头，其中的一个说，‘他并不曾对我们说些什么，他跳进坑中，将一只爪子放在仙槎上，一扇门便打开了，仙槎里边还闪着光，等他钻进仙槎中后，仙槎嗡嗡作响，并且开始通体闪光，紧接着它就像纸鸢一样飞上天了。’‘比纸鸢要轻巧得多，它一眨眼间便到了天上，最后变得同星星那么小，再也看不见了。’另一个村民补充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