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村子连洼种地,不知情的人常把这两个村子看成是一个村子。
两个村子里分别住着两个孩子,他们在一起光腚下过小河塘,赤脚开过坷垃仗,后来拜了把子,成了最好的弟兄。
不过,弟兄俩性格可不一样,弟弟就爱大出风头,哥哥则常不动声色。
一九六O年到来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早已是这两个村子里说一不二的村长。我们姑且叫他俩董村长和阎村长吧。
一开始仅仅是浮夸风造成的贫穷,好在人们还能凑合着饥一顿饱一顿。后来一系列的天灾人祸,导致人们面临着挨饿的困境。还好,麦熟之后紧接着秋收也到了,可粮库里的粮食看起来依然是僧多粥少,因为播种的时候,不知哪个混蛋提出:既然收的总比种的多,我们何不把粮食一布袋一布袋的往地里倒呢?于是各村纷纷防效,结果在最需要粮食的这一年,大面积减产。
两个村长都清楚,省吃俭用的日子到了,粮库的粮食只能是怎么省就怎么吃,不然真得会饿死人的。
忽然乡里命人召集所有村长开会,会上说:国难当头,人人有责,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大家要好好表现,尽快把公粮交上来,交的多有赏,无故抗粮不交或少交,小心挨罚!
谁愿意放着先进不当当后进呢?
董村长叹了口气打开了粮库,车装到一半,有人跑来告诉他,村里又有一个人饿昏过去了。董村长再叹了口气,就住了手,他召集全村人迅速的开了个小会,就把粮食给大家发下去了,并嘱咐大家省着吃,说这是全家人一年的救命粮。
董村长来到乡里如实相告了村里的实情,乡里表示非常理解,便让他回去了。
阎村长没有叹气,直接打开了粮库,车装到一半,有人跑来告诉他,他的母亲又饿昏过去了。阎村长大义灭亲的说:顾不了那么多了,等我得了赏钱,再回来救她老人家吧。阎村长带着村里所有的粮食上路了。
阎村长来到乡里吹气冒烟的说:俺村粮食大丰收,多得吃也吃不清。乡干部借机问董村长那村怎么没大丰收。阎村长一狠心说:他无能。
于是董村长成了全乡的反面典型,上级领导怪他治村无方还欺骗上级,为了教育他,也为了杀鸡儆猴,特弄了一顶纸糊的猪头帽戴在他头上,挨村游街,有些不懂事的孩子便趁机用砖头投他。董村长默默的想:只要全村人的命能保住,再大的羞辱又算什么呢?认啦!
而阎村长却成了明星式的风云人物,不过乡里没钱赏他,只赏给他戴大红花骑大红马环乡一圈,英雄的阎村长神气极了,走街串巷数日,等回到自己的村子,他大吃一惊,村子里已饿死大半,自己的母亲也已经饿死了,本来他还期待乡亲们敲锣打鼓的迎接自己呢,没想到死的死,活着的也正扶着墙根哎哟呢。
无巧不成书,董、阎两村长此时此地正相逢,董村长鄙夷的对倍感扫兴的阎村长说:兄弟,你可真威风!阎村长惭愧的对倒霉透顶的董村长说:老哥,你可别怨我!
好在一切都会过去,浮夸风和三年自然灾害也不例外。
这一天,正是一九六二年秋收最后一天,指挥完了收粮工作,董村长在一座坟前坐了下来,他边烧纸钱边小声絮叨:兄弟呀,你说你呈什么能呢?全村人都被你饿死了,最后连你自己也落了个活活饿死,你说你这是英雄吗?就为了大红马大红花,啊,你就坑害我,欺骗党,你觉得值吗?你好糊涂呀……
多少年后的一天,在一座新坟前,全村老小都跪了下来,大家哭着说:感谢老村长啊,当年您放着大红花不戴大红马不骑,还被人无端的陷害,您顶着猪头帽救了全村人的命,我们祖祖辈辈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啊。
又多少年过去了,已经没有人知道阎村长的坟头到底在哪儿了,可董村长的坟年年有人培土,越来越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