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冰 (1)
小乞丐的双手闪电掠向残月的脖子，手里还多了一条很细但并不长的链子，在他动手到链子缠上残月的脖子，完全是一个动作完成所有的过程。
突然间的举动，突然间的变化，突然更猝然！
为小乞丐醒来而激动的残月，从未对他有戒备之心，根本来不及任何反应，细细地链子缠上他的脖子时，他看到小乞丐精亮的眸子中蓦涌一片血红和杀机，残月赫然明白对方绝非乞丐，有这么快的身手或偷或抢都不会做一个饥寒交迫的小乞丐，他做乞丐，只是为了引起他的同情心，乘机对他下手。
对方是谁？
为何要对残月下手？
链就在咽喉，小乞丐的双手亦在咽喉，只要他稍稍将手中的金链一收，金链便会勒入残月的咽喉。咽喉在人体上的重要地位，有时比心脏还要重要，残月已松开抱住对方的手，他很镇静，镇静得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把握在别人手里，而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看一个人。
残月在看对方，思索着自己和对方无仇无恨，对方何以要对自己下手。
两个大小差不多的孩子，一个人欲取另一个人的性命，突然的危急场面让在座酒客陡然惊叫，哗然声起，纷纷失色，胆小的客人已经离去，惊慌失措的酒店伙计们叫嚷一片，奔走相告。
除了残月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不惊，那个人就是刀魔，刀魔如旧在扒他的饭，视若无睹，闻而不见，在众人大惊失色之时，他一直都没有看残月和小乞丐一眼，刀魔好像并没有为残月的性命之忧而担忧！
当残月看见小乞丐将刀恨的光芒扫射刀魔时，他已然明白什么。
小乞丐已站起，咬牙切齿地指着刀魔吼叫道：“刀魔，今天我就让你感受着亲人死去的滋味！”
小乞丐说话时，肮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满身的杀气和戾气，虽说他的年龄很小，介给人的感觉不寒而栗，戾气逼人，他已然知道刀魔这个人，能叫出刀魔的名字，认识刀魔的面孔，刀魔还在吃他的饭，冰一样的脸不曾有一点表情，那模样就如没有听到小乞丐在对他说话。
“十年前刀魔已经感受过失去亲人的的痛苦。”
“那一年，霸王城城主寒秋和数名高阶能量者杀了他的娇妻爱子……”
“如今再感受一次又何妨！”
刀魔非常冷淡地道，慢吞吞地吐了三句话，慢得就象是他漫不经心地扒他的饭一样，亦很沉，沉得就象是他的身躯，可以永远坐在那地方不动，他不想动谁也无法使他动。他口中的刀魔宛如另外一个人，而非他自己。
一个懒得说话的人，竟然给小乞丐将近三句话的解释。
不知道算不算是小乞丐的幸运。
小乞丐猛地一震，厉目瞪着刀魔。刀魔接着寒声道：“我知道你是寒秋的孙子，你跟踪我们已然一天多，目的就是要报仇！”
这小乞丐竟然是寒秋的孙子，他要来给他爷爷报仇！
刀魔知若能详，原本他早知道小乞丐是谁，难怪刚才他看到残月去扶跌倒的小乞丐时，他的目中充满轻蔑。
残月此刻才完全明白，小乞丐是谁，为什么要以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他。
“不错，我就是寒秋的孙子寒冰，我要杀了你的爱徒，让你亦品尝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叫寒冰，他并非是一个缺衣少食的小乞丐，相反，他是贵族弟子，寒冰的确跟踪刀魔师徒一天有余，目的就是为了给他爷爷报仇，他是一个身手不凡的孩子，更有坚强的毅力。
一个跟踪仇人一天多，走了百十里路程的孩子，他有别人少有的坚强和毅力。
刀魔放下碗筷，仍不抬头，冷淡地道：“但你已经杀不了残月。”
刀魔的语气非常地肯定，寒冰稚嫩且满是泥水的脸骤涌一抹怀疑的冷笑，阴沉沉地道：“不信你试试看，我马上就让他死在你的面前。”
寒冰果然收紧手中的链条，链条很细，已经勒进残月的肉里，残月开始感到窒息，链在咽喉，他根本无法出手。
刀魔叹声道：“你杀不了他，因为有个人要杀你！”残月生命已完全把握在寒冰手里，但刀魔言语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半点为残月而担心，他分明是在为寒冰的生命而叹息。
莫非刀魔能预知将死的不是残月而是寒冰？寒冰眸中陡射杀机，他立刻证明给刀魔，他要让刀魔知道他的话是错的，金丝链条已然勒进残月的喉结。
但就在这时候，银白色的金丝链条倏地断成数截，残月旋即脱离控制，颈间除了线圈似的线痕外，并不见鲜血和伤口。
寒冰大惊，几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身后站着一个人，持着一把剑。
剑就在寒冰的咽喉，寒冰身后的确站着一个人，残月看见了，刀魔也看见了，除了寒冰看不到他的长相模样，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来人长相英俊潇洒，飘逸风流，高大的身材，给人的感觉温文尔雅，却又充满血气男人的气息，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行动时就像是一团雾气，恐怕整个小酒馆除了刀魔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用什么方法解救了残月。
纯金的链条不可能无故而折，只有来人的剑，才能斩断金丝链条，差不多所有的人只看见残月的金丝链条蓦然断成数截，并没有看到有剑去斩金丝链条，连剑芒都没有看到。
当时，金丝链条已勒进肉里，来人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手段让链条断成数截，同样没有一个人看见，来人的动作速度，早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但刀魔知道，他的预言已经实现，来人的剑在动，现在该死的不是残月，而是寒冰，寒冰想反抗，但已经没有时候容他反抗，一股冰凉的感觉，不但浸入他的肌肤，已袭进他心里。
以来人的身手和速度，寒冰必死无疑，连寒冰自己都这么认为，寒冰心中涌起一阵悲哀，大仇未报，反而死在他手，不能不悲哀，可是悲哀刚涌上心头，疼痛的感觉已经传递到神经，寒冰忽地闭上眼睛，暗叫一声：“完了！”确实已经完了，当剑体已割破脖子，割向咽喉，一个人的生命真的完了！寒冰心里认为完了，但人没有死，他自己也知道没有死，否则他就不会感觉到有血在顺颈而流，那血，还带着温热。
寒冰睁开眼睛的时候，脖子上的剑已经挪开，他旋即转身，看见后面的男人，剑已入鞘，然而寒冰看到他的眼睛时，就像是看到两柄寒光森森的剑。
那男人根本不在乎寒冰，眼睛落在地上断了两截的筷子上，那筷子是刀魔用餐的筷子，从中而断，似切似割。
“刀兄，何以阻止我杀他！”那男人竟然称刀魔为刀兄，他是谁？他的突然出现，挽救了残月的生命。
此刻的刀魔同样瞪着插在碗中的筷子，但只是一只，那男人的剑，切向寒冰咽喉的一刹那间，刀魔掷投了一根筷子阻住进了长剑，救了寒冰，寒冰不知道是刀魔救了他，但现在已经知道。
“他并不该死！”刀魔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对那人出手相救并无感激之意，那男人闻言脸上扫过一抹冷淡，微微地激愤道：“你果然不是当年的刀魔！”他的言语充盈着讥讲，不错，倘若是十年以前的刀魔在场，此时此刻寒冰早已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刀魔还是刀魔，但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刀魔，十年前的刀魔从来就在在乎某个人的生与死，从不顾及一个生命的存亡与否，十年前的“刀魔”在刀魔心中早已死去。
刀魔沉默无语。
“刀兄，他是余寒耿的孙子，斩草须除根！”那男人努力地解释，很明显，他对刀魔出手相救寒冰感到不满和不解，刀魔漠然回应道：“不用了！”仅仅三个字，轻得就如虫鸣，还带着叹息声，那男人浓眉紧蹙，一面忿然之色，刀魔的血性不是眼前刀魔这个样子，不论是十年以前，抑或是三十年以前，他在孩提时代就和刀魔在一起，比武论剑，一起长大，他了解刀魔是个怎样的人，就如他了解他自己的五官一样，深知刀魔的性格和为人。
刀魔已经不是他心中的刀魔，他感到恼怒，愤懑，他甚至产生了一股杀人的冲动，他确实想杀掉眼前这个刀魔，因为在少年的时候，刀魔不但是他的偶像，还是他的兄弟，朋友！
三十年前，太阳族和鹰族是地麽河美特亚大陆的盟族，两族人民团结共好，相互往来，尤为和睦，对于双方部落中的大家大派来说，往来十分平凡，刀魔是太阳族刀城城主的继承人，不凡的身世自一出生便决定着他大富大贵，接受最良好的教育，他是鹰皇宫中人，在他五岁那一年，酋长白继皇将他送到刀城，接受意志磨炼并跟随刀城城主学习尚武技法，在刀城里，他认识了大他几岁的刀魔，并很快成为他的好朋友，当时，刀魔已经成名，小小年纪便威名四扬，传播族外，他敬佩刀魔，欣赏刀魔。
最终他亦成名，成为剑中之王，一人为刀，一人为剑，他们既是对手，又是朋友，哪怕是太阳族和鹰族发生尖锐的冲突而对立，直至发生血河之战时，他们仍是朋友，书信往来，从不间断，鸿雁频飞，虽然各在天涯，但趣在一途。
那时候，他和刀魔已经超越了朋友的界限，他们一直把对方当作兄弟，兄弟能共生和死，刀魔遇难后，他亦悄然无踪，隐退大地。
十年间，他踏遍大地，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刀魔，他不相信刀魔已死，他暗中发誓必须找到刀魔，他是天下间难得的朋友，如今，他已找到刀魔，但他并不高兴，心中除了烦恼，还有杀机，都是因为刀魔不是他要找到的刀魔。
刀魔已经起身，挪步，走向店外，桌子上有他留下的金币，刀魔的那张脸就如缚上一层寒霜，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他扛着饮月刀，边走边道：“谢谢你出手相助，我知道十年以来你一直寻找刀魔……但我告诉你……刀魔已死！”最后几个字的语音很沉重，刀魔似乎在着重地告诉对方，刀魔已死！死字落音时，刀魔已在店外，店外秋雨迷蒙，刀魔的身影同样迷蒙。
刀魔冷淡，在他心里或许只有他自己，没有亲情，朋友……残月见老师已然离开，恨恨地瞪了一眼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寒冰，奔到那人身畔仰起嫩白的面孔，激声道：“谢谢叔叔救了我，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那人连余光都没有看残月一眼，脸上骤然挤出一缕阴森森的狞笑，阴沉地从牙缝里崩出三个字道：“白云楼！”
三字就若三把寒光闪闪还染着鲜血的剑，让人从毛发一直寒栗到脚底，残月刚听到第二个字的时候，那人已化雾飘散，消失店外。
白云楼！
白云楼就是白帝城主，就是“大地第一剑”，横扫大地，威扬天下，声震八方，残月和寒冰皆为之惊讶，他们都知道“大地第一剑”的威名。
店内的惊嚷声还没有熄灭，惟是刚才白云楼的残酷笑容，还搁浅在残月心中。
寒冰跟着残月师徒已经两天，不再是偷偷地跟踪，而是很自然地跟在刀魔身后的两丈之内，刀魔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刀魔曾经冷言冷语地问他道：“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们？”
寒冰瞪着刀魔挫牙道：“我跟着你，是因为我要亲手宰了你！”
刀魔道：“你为什么不现在动手？”
寒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