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奶奶云——
吾长辈四奶奶云,其祖母死前回光返照曰:“你们快准备着放炮、摆贡、烧纸钱儿,八抬大轿抬到大门口儿咧!眼看这就进来了,快放炮——”两眼如锥,歘然瞑矣!
此真实事件也。
世间真有鬼?我想:旧社会百姓多迷信,耳濡目染那些鬼神说教玄虚之事,久而久之则或生幻觉矣。此生幻觉于死前。
祖母之兄——
祖母之兄在世之秋,不出村不洗脸,一年出几回村洗几回脸,手似乌鸦爪云。
——祖母告诉。
江都大结仇补——
蛤蟆精入闺从容卧榻上婿在东床乃武生戚之师弟暗里亦自名,阴为敬奉,援手出暗匕,则己首为精怪抟下矣。妻遂为其霸占……刘子以其(以法得精怪矣)重裹十袭,祖母阿奶施仁(伊言残忍,久聒放之)也。妖变为邻妪,袭(桎梏可为其所幻也)为其所幻,为母引之祖家,脱去桎梏,余声嘶力竭喊救护,则妖啖全家(则我去复仇)。……
又,妖把老父拴在厕所里,不停哼哼。
奇梦二则——
其一
村东之峰,拔地绝高也。上有神气,并死寂沉沉。而龛岩于上,历史的尘封不能掩盖也。
其二
与老高(高金龙)拓《孙子兵法》于山岩,我带着墨汁,他带着毛边儿纸,旁有拒马河,拓不了,纸烂了。
又梦与金龙探讨文学史如下——
明万历间王慎修刻本《三遂平妖传》(四卷二十回)第二十回,回末残文中有“高头马上,破法长老胜似活阎罗,刀剑林中,行刑刽子犹如追命鬼”句。以现实之人比作阎罗鬼卒,真正写照也。
第十九回回首韵句中有:“吕虔亡所佩之刀,雷焕失丰城之剑”,不知出自何典也。
第十六回回末有“死得不如《五代史》李存孝,《汉书》中彭越。”盖宋元话本通典也。
北京大学出版社“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善本丛书”《三遂平妖传》(罗贯中著,张荣起整理本)前言摘抄:
由于《三遂平妖传》卷端有三卷题为“钱塘王慎修校梓”,最末一卷有题为“金陵世德堂校梓”,因此在以往的学术论著中,有很多人称此本为王慎修刻本,但也有一些人根据此本卷四所题而称之为世德堂刻本,实际都指的是这一个本子。
此本虽从原书的大致情况来说,是万历间刻本,但其中却有不少是清代补刻的叶子。
异史士曰:
余今廿三岁,来年二十四矣。韶华易逝,倍感心焦。事业无成,怎生是好?思来,犹欲做最后之一搏也。故立廿载宏谟。
倘以不惑之年德小有所成,虽潦倒一生,终不虚度,死得瞑目,安有所憾哉!
廿载分上下,十年为一期。
前十年努力系统治学,博览群书,收集素材,以备创作之需。务期扎实基本功。当以文学为主,美术次之。文学以《古代汉语》、《现代汉语》为辐辏,深研素描、色彩之理而以素描练习为主,创作当凭心潮起伏,不眈眈专注之也。此前畏于误导古文人画之陈窠腐臼,转思即以现代科学观念治学,当无此害也。故精神重抖擞矣!读书笔记常作,素材心得广收,温故而知新,不得手懒心灰也!不得手懒心灰也!
斯十载,创作生计家事缠身,无论如何不得安闲自在,又“天有不测风云”,以期不败,惟在心坚志恒。功亏一篑、实因心理(素质差)作祟,竭力勉之哉!
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后十年是我出成果之十年也。千辛万苦即因兹来,坎坷顿踣就为今朝。倘无创作成果,皓首穷经之饕餮老蠹而已矣,岂悠闲松懈之日哉?
然则能做出何等创作,当凭前十年之所就如何也。
奸猾做人则必圆滑治学,此为大忌。
钻研学问,刻苦可取,穿凿总摈。匠气虽不比清风,浮贱当慎于……
蛇女——
姊给弟爬梯掏雀于檐,蛇突入咽,外露半截,手抻不出,遂手托蛇身椅抬去医院,半路心血吮尽而死。
二首——
有妇外欲,众亲撺掇其夫剁杀二狗男女,夫下手先肢解冤家毕,转视妻,妻痛悔求赦。不忍下手,众壮胆之,含泪而剁。地方告官,官难论断,差役云:“以一瓮注水半缸,置二男女人头其中,杠搅之——”遂如法施,两首总是脸对脸,证明tongjian是真,凶犯免死。
闪电——
媳虐婆母,年夜煮饺子,单给婆婆捏屎馅儿的饺子吃。翌日,天昏地暗,劈空电蛇乱窜,妇胆战心惊害怕至极,命丈夫以瓮扣之下,闪电环瓮三匝而没。启视,瓮下一狗尔。
杏花奴——
杏花奴者,村妇也。头梳的油光闪亮,常簪杏花于鬓。其夫虐母,一日,母临猪圈观猪有感,叹曰:“一个你,一个我,一刀抹呀!”
媳追问婆母,凡再三方吐实言:“尔夫欲杀我。”泪堕。妇毅然首官,官缉夫剖心,全黑矣。杏花奴曰:“其父心已黑尽,其子必不能无瑕!”亲手剖儿腹,“小小童子,已黑了个心尖儿”。噫,奇女子!
异史士曰:愚忠愚孝浸淫村妇,婆媳攻讦造作之寓言耶?
白翎教——
老人言,旧社会有白翎教,出没于夜间,乡人毫发难觉,晨启门视,家禽白翎尽失!不知其取翎何用?怪哉,难以追问。
异史士曰:愚意以为乡间老妇讹闻白莲教而编造唬儿语耶?
拍花——
旧社会有拍花之说,村人骇极,老人至今谈起犹寒。言,村里若闹其拍花的来,家家昏黑即席围四壁遮窗牗——以防其由孔穴吹迷药入。仍难入睡,微闻其人四处推扉,步履歘歘。若谁家有孕妇,至一定期数,夜迷其全家,钉孕妇四肢于壁,剖腹取胎儿去矣!玩弄紫河车把戏之妖贼耶?不可思议。又言,偶露形迹为所窥,飞檐走壁如今TV剧中人。常祸害处子者云云。
异史士曰:取材于村野氓人所述,必讹变传闻,谣言起于乡愚,上智下愚之乱世,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