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安阳仓做什么!”
怀文脚步一横,闪身挡住了还夕的去路。
“和王爷一样,寻找线索。”还夕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的嫌恶厌弃,丝毫不加掩饰,“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请王爷放行。”
向彬微微思索,上前拉开了怀文,低声道,“先查线索,恩怨过后再说。”
还夕终于有机会看清这个魅惑声音的主人,凤眼飘斜,正是茶楼中的那个浪荡公子。登时勾唇轻笑,“就算是要抄检,王府看起来也没有束手待毙。”
向彬自然知道还夕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们的时间也不宽裕,无心和她计较。
三个人,各举着一个火折子,在地上墙上搜寻。
忽然,怀文看到墙根下有一个形状奇怪的木块,捡起来用火折子照亮,“这里怎么会有木楔?”
闻听此言,还夕和向彬都凑上前去,拿过来细看。
“木楔是新的,上面有凹槽,”向彬仔细的看着木楔的断面,又用手轻轻的摸着表面的纹路,“表面有毛刺,赶制得很粗糙。”
还夕听着他的话,却走到那面墙上,举着火折子细细查找。
粮仓内壁,木板砖块排列紧密,鲜有缝隙,只有离方口隔板不远处的墙壁上,在一人多高的位置,有一个略显粗疏的缺口。
“这里有个口子。把木楔给我。”还夕严声道。
向彬鬼使神差的立刻就把木楔递了过去。
只是还夕个子矮,使不上力气,把木楔往缺口上一塞就掉了下来。
怀文见她不得力,便迈步向前,带着些气的夺过木楔,看了看大小,用力插了进去。
木楔和缺口严丝合缝的连在了一起,凹槽处也正与墙壁形成了一个小角度。
“是钉在这里的。”还夕举起火折子仔细的看了看,又顺着那凹槽的角度,走到了方口隔板另一边的墙上,“这里也有一个缺口。”
只是她找到了这个缺口之后,并没有等着这二人过来,而是径自沿着环绕墙壁的木质楼梯,拾阶而上。一路走,一路搜寻。
怀文和向彬看着这两个缺口,又看着在楼梯上寻找的还夕,渐渐明白了什么。
就见还夕突然在临近仓顶的地方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了什么,按到了墙上,“这里也有一个缺口。”
她拔下木楔拿在手里,飞快的跑下来。拉起倒在地上的素蕊,费力的架起她的肩膀,就要离去。
怀文拿着地上找到的那块木楔,举到她面前,凿凿发问,“你发现了……”
不过,话没说完,就被还夕打断,“我没有时间再耗下去,六七个人的性命在外面押着。让我出去!”
忽又想到些什么事情,磊落而言,“仓外东北小树林,到那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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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夕的车队刚刚返回小树林,就看见了两个模模糊糊的修长人影。
她把在自己肩头靠着的素蕊平放在车板上,嘱咐胖厨子到官道边上等她,自己则利索的跳下车,向人影处跑去。
“你竟然真的来了。”
此处已然僻静无人,怀文也用不着压制自己的情绪,双脚前口开立,铁拳死握,紧咬牙根。若非向彬拦着,此刻还夕一定讨不了好。
“吴小姐,那些话,现在有时间说了吧!”
谁成想,还夕却微微摇头。
“构陷王府的事情,我现在还是不能说得太多。你们记住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今后不要处处针对我就好。”
“那木楔的事情,吴小姐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猜测么?”
还夕依旧是有些顾虑,思虑良久,方才拿定主意。
以现在的情形看,安阳仓会牵扯出的事情太大了,不是她一个人,或是青邙别院那一小帮人能解决的。武宣王府也许是她将此事转交给朝廷的最好途径。
“安阳仓会在每年的年终和年尾查验两次。今年沈大人来安阳,提前了年中检查的时间。也就是说,在上月月底之前,安阳仓看起来还都是满的。”
“安阳仓的粮食,不可能一个月就都运空。”
“当然,半月时间,千百石粮食装麻袋都装不完,更不用说运送出去了。”
“所以,安阳仓在上月月底巡查使开仓查验时,就已经几乎是空的了。”
向彬却有些想不明白其中奥妙,拿过怀文手中的木楔,翻来覆去的看着,“空仓他们一定会看出来啊!又和这木楔有什么关系?”
这话虽然是问还夕的,可怀文却抢过来答了,“用木楔将拼板钉在墙上,再铺满粮食,就可以伪造满仓的假象。”
说罢,便死死的盯着这位处变不惊的姑娘,像是非要看出来些什么似的。
他如今越发觉得还夕有问题。一个深闺女子,夤夜探仓,还能在一开始就做出这样的猜想,即便她出身官宦人家,能有这样的见底,也是实在不同寻常。
向彬则没那么多心思看他们眼神打架,只是想解了心中的疑惑,“那这些木板木楔是什么时候运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运走的?那么长的木板,总不会没人看到。”
怀文眼波不转,“两次修缮粮仓的时候进行搬运,一次搬入,一次搬出。伪装好的满仓景象,正好挨过了巡查使的抽检。”
“恐怕不止如此,”还夕回头看了看那掩映在层层树木之后微弱明亮,沉声说道,“管仓头和守仓卫队一定也有问题。”
“他们可是官军!”向彬低低惊呼出声。商场、战场,他都经历过,自诩对这官场也是能触类旁通的。可万万没想到,这一环节上,也会有人动手脚。
怀文倒还算冷静,只是眸中的神色渐渐变暗,似有锥心蚀骨之痛。这样的大恶,他虽难以想象,但还是在前朝的史书中见过。若真有官员作此行径,那可真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了。
“我只是猜测。”还夕清冷的扫了这二人一眼,“这么多的粮食,非十天半月昼夜不息是运不完的。方才查过,仓中没有被大肆破坏的痕迹,没有地洞暗道,那么粮食一定是从地上运走的。不管做什么伪装,一定会从这些官军的眼皮子底下经过,不可能无人察觉。而且……”
还夕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复又坚定的盯着二人,说出了她心中觉得可能性最大,但是又耸人听闻的猜测,“而且,我猜测,这些官军可能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