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在他们到来后突然热闹了起来。
陈平看着端坐一旁的守正真人,还有立在他身后的楚歌。
虽然是师徒,不过就年纪而言更像是师兄弟。
只是守正的姿势神情总是会比他的年龄显得老成,一副学堂先生的模样。
但是无论在什么时候,唯有守正始终能让人放心,是甫一看见就让人觉得正直、保守、人心安的一个人。
石桌旁还有不少人,但是这些师兄师姐无人有介绍的意思。
层次差得太远了,别看云破逼着鸣凤峰四人一年破一境,似乎并不难,但他们自己已然做好了去丹房受折磨的准备了。
俗话都说修行是一境一重天,实际上又何止呢,惊神便有七重天,一重一天地。惊神境之前的坎是小一些,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跨过去的。
天有多高,不知道,修行路有多远,同样是不知道!
陈平他们,还差得远呢。
只论修为,陈平他们与这些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些陌生人中,唯有萧白衣,冲着刘音点了点头,再无他话。
见礼过后,一得空,陈平他们才把目光放向整座峰顶,不,如今这里只是一片平地。
除却这石桌附近,场上四周都有人散布,其间不乏江湖中有名的宗门,二品宗门便有数个。
陈平是认不出何门何派,但是他们身上的一致服饰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自己出身几何。
一般而言,二品以上的宗门弟子都会身着门内服饰,这衣衫还是有一定功用的,除去那微薄的防御能力,更多的是避免麻烦。
既是身份象征,又有自我约束。
越强大的宗门越不会有人不识好歹去找麻烦,更多的人会选择去结交。大的宗门弟子亮明身份,无论在对敌还是其他方面都有很大便宜,这就和龙虎山众人一路上所见一样,一袭道袍,便是一身背景。
而身着宗门道袍,也是对自我的警醒,时时谨记身为宗门弟子,当自我约束,自我要求,在弟子年少心性未定的时候,时时谨记宗门在心比什么说教都有用。
每一个宗门,它的荣耀与责任,通过这一袭长衣,传递在每一位弟子的肩上。
至于到了惊神境,那就开始了道心试炼的道路,不是外物能轻易动摇的了。
譬如陈烜,一身火红剑装,夺目炽热,而守正上清道袍在身,庄严安定。
身上任何一物,都是随着自身心意与需要的。
反观陈平,如今手头宝贝可不少,只是能用会用的就不多了。
此时在那些宗门色彩鲜明的弟子身上,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他们对占据此地最中心那些人的羡慕与火热。
那是对实力的向往!
越是强大,越能感受到更高层次的美丽。
二品宗门对镇国大宗的向往,也是如此。
燕雀与鸿鹄共苍穹,又怎知燕雀无鸿鹄之志呢。
而且外围这许许多多人中,难道就只有江湖中人?
陈平才不信,有些人的着装气度,一看便是世家中人,更有甚者,还有府卫各军出身,那一身铁血气息,和国公府中侍卫一般无二,还要强出几分。
现在的山顶,算得上鱼龙混杂。
真龙自然在这石桌旁,但是其他处是否藏有蛟龙也无人能知。
所有人都抱着一样的野望,只是,所谓机缘,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谁也不知道!
但每个小团体间隐隐的排斥已经看得出来了,各自都站得很微妙,生怕被偷袭。
不过江湖纷争本就避免不了,何况在场的都可能是竞争对手,虽然如今还算平和,再过一时三刻,就未必了。
特别是那些新仇旧恨,怎知道会不会在这玉塔峰摇曳出一株迷烟树来。
其实现在,陈平已经感受到了恶意目光的注视,不过他也是好奇,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毕竟自己身后几尊大神虽然不靠谱,但是实力可是实打实的恐怖。
楚歌也是一般感受,两人将目光投向了同一处。
那人一愣,似是没想到自己的注视目光会被两个少年郎发觉。
不过他也不收敛,恶意地拉扯起嘴角,眼睛一眯,手臂在脖前比出割喉的手势,凶狠嚣张。
那人银甲蔽面,正是拓拔震!
“惊神境的人这么没品,也是少见!”陈平虽说不怵,但是被一个惊神境的敌人惦念着,其实是很恐怖的事情。
守正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探寻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弟子。
楚歌弯下身,在守正耳边低声细语,似是说到这人。
陈平也凑了过去,毕竟和守正也是相见多年,一点陌生感都没有,虽然在守正眼中,完全不是这样。
“拓拔震。”守正口中低声说道:“现在不要理会,他也不会干扰到你们。”
“说到这人,那位怎么没……没……”陈平指的是萧白衣。
他犹记得那夜两人的追逐,分明是要见个生死,看那情形,必然是萧白衣生,拓拔震死。
而如今拓拔震还好好地站在峰顶,萧白衣神情冷漠,却没有动手。
这峰顶能不能动手难说,但看陈烜方才杀人可是很自在,他做得,难道萧白衣就做不得。
“因为魔门中人都是他护送过来的,他的意思是,既然说送到鼓山,就不能让他们死在鼓山前。此时的玉塔峰,还是安稳些好,万一打沉了,你们就白来了。”守正看向场中那道孑然的身影。
至于这一场过后,拓拔震能不能离开,就看他的逃命本事了。
护犊子这事,正道可比魔门做得顺手得多,也强势得多,镇国大宗更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别说拓拔家如今与魔门有所勾连,就是没有,守正也会动手。
而且他的底气,从来不是源于身后的镇国大宗,而是自身实力。
窥伺我的弟子,那就去死吧!
说起来,这一行人其实都是一般性子,无论是守正,陈烜还是云英仙子或者其他人。
也难怪会是好友。
只是相互间若有裂缝,怕又是一场天崩地裂。
似是感受到守正的目光,那孑然身影回望过来。
轰!
明明只是目光交错,却似天光迸裂。
其他人并无察觉,但陈平与楚歌目光是随着守正一起看过去的,此时只觉天色晦暗,黑云压顶。
无论是初见萧白衣,还是陈烜一剑天来,都没有此刻陈平所感受到的厚重深沉,若说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那便是堂堂正正,不失威严。
陈平从未想过,魔道会有人走得这么堂皇霸道,直如苍穹欲坠,天色无光。
强!
很强!
非常强!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毫无疑问是魔道青年中的至强者。
能让守正当大敌相对,怎能简单。
不过,听守正的意思,这些人的争锋动辄摧山拔岳。
强者的恐怖,可见一斑。
当然,如果考虑拍得陈烜进土的那云雾大手,那么,在玉塔峰下沉之前,大概他们会先被踢出去。
很快两人目光错开,陈平也没有再望向那个身影,只是那种厚重感,却这么一直留在心内。
楚歌还没开口,陈平便先向守正发问了:“他是?”
“魔门,任无生!”
不知道是不是魔门已经远离中原太久了,如今江湖中人也只记得魔门七脉,记得老一辈的魔道巨头,但是对于这一代,所知寥寥。
对于这个名字,两人都是陌生得紧。
陈平还注意到,守正说到这人时,前面的宗门竟然是魔门!
如同正一教弟子只会自称是龙虎山弟子,却绝不会说是道门弟子一般。
魔门中人应当也是如此。
陈平可不觉得守正会出现口误。
那么这句话,只有一个可能,一个怎么也不敢猜想的可能。
这个人,魔门共尊!
和孙思绵得六欲老人青睐,可以拜师两处不同。
六欲老人本就是一宗之主,更是魔门少有的巨头,执掌六欲魔宗多年。
而魔门内纠葛本就纷乱,想得到所有七脉还有其他魔道宗门的认可,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七脉间不想着扼杀对方的弟子已然是难得,又怎么可能认同别人的弟子。
哪怕高欢在世时,也只是以强绝的武力压服,将之拧成一股而已。
毕竟人心本就难测,魔道更是随心所欲,想要在魔门称雄,很难,若是想在魔门折服所有人,更是难如登天,圣王怕是都做不到。
真的会有这种人么,陈平困惑了。
而且,魔门也是只有强者才能说话的地方,如今虽然远不如前,但最深处必然还是有一两位大宗师的。
那种存在!
哪怕从未见过,但只是细想,就会有绝望侵袭而来。
那是对阴影最深沉的诠释!
怎么可能会同意魔门圣子的出现。
不对!如果这个人是这般存在的弟子,那么就可以解释了。
陈平想到了一种解释。
但是事实究竟如何,不得而知,甚至不是他该知晓的事。
看着远处那道孑然独立的身影,陈平突然有一种感觉。
所谓鼓山上的机缘,他根本就不在意。
或许,他只是过来拜祭。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