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洗澡了!”
我在浴室里高喊。
刚开始,一天一次,给狗们洗澡。
后来,看书上说,狗洗澡不能太勤,否则对毛发不利。于是改为半月一次。
我坐在浴室台边,打开换气扇、挽起袖子、夹起长头、戴上口罩,露出一双眼睛,坚定地暗示自己:努力,大干一场,为哈利全家洗澡。
七只狗里,哈利最年长,对主人的语言,理解力也最强。
果然,哈利颠颠儿地快跑进来,跳上浴台。
“哗……”喷水笼头下,哈利故态不改,高昂着“打死也不愿低下”
的小红头,甩着鼻子里的水。
“忍着,别动。”我命令着,同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冲湿,涂抹洗浴液,搓遍全身,特别是四只脏狗爪,然后,全身冲淋,关水,挤抹下狗毛上的大部份水,“啪”地赶紧关上浴房玻璃门,说:“好了,哈利,抖一抖。”
“哗……”哈利默契配合,全身猛抖,水珠在浴房里乱飞四溅。
完毕,我双手摊开黄色大浴巾,拉开浴房门,哈利抬起前肢扑出来,全身扎进浴巾里。
黄色大浴巾,是哈利的专用。
我家七条狗,七条大浴巾。
谁是谁的,它们全分得倍儿清。
开始我还感到奇怪,后来,见怪不怪。
为哈利擦干全身。我回身摘下墙上挂着的干身机。哈利见状,自觉地立起身来,把两个前肢搭在浴房的玻璃壁上,站立着,等我为它吹干身上的毛发。
这是多次调教养成的习惯。它舒服,我方便。双赢的事儿。
“呼……”哈利在吹干机的“呼呼”声中,昏昏欲睡,半睁半闭着眼睛,机械地任我拨拉、吹干。
二十分钟过去……
“好了,现在掏耳朵,别动。”
洗完澡,耳朵里有水,全得用棉签一一蘸干净,否则会得耳病。
哈利喜欢掏耳朵,很享受,绝对不会动一下。
有时我在想,难怪,在老家成都的茶馆里,有那么多的人,愿意享受掏耳朵的服务。难道,被掏耳朵,真的有那么舒服吗?我不知道,也不敢尝试。但我家狗狗们,却非常乐意接受我这个“川佣”为它们掏耳朵的服务。
哈利掏完耳朵,还陶醉着不起来。我一拍它亮闪闪的红毛头,它“嗷”地一下,冲出了浴室。
我知道,它定是去老婆芭比面前“秀”自己去了。
“芭比,快来,该你了!”
“芭比——”
不知为什么,芭比像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特怕洗澡。无论多热的天,只要水一淋到她身上,她就开始打哆嗦,还伴随着“哦哦”的呻吟声。那样子,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芭比,干吗不过来啊?!”
其实,芭比在客厅,早听到了我叫她。但她装做没听见,躲在餐桌椅子下。没办法,我只好起身去“请”她。
“哗……”专门为她调得比较热的水淋下,芭比牙关紧闭,全身哆嗦着,发出“哦哦”的呻吟声。头埋得很低,恨不得扎进胸脯里去。这倒不用我担心水会灌进到她鼻子里。
芭比洗澡状,真是与哈利相反。我宽慰着芭比,加快了速度。
芭比自从生了五只小狗,在我家的地位,变得“德高望重”起来,谁也不忍心,一句话说重了她;有好吃的,也总是先紧着她,悄悄给她享用(大张旗鼓,会造成其他小狗心灵的伤害。当然,哈利可能不会,因为哈利特疼老婆)。
有意思的是,芭比很通人性,性格好,宠辱不惊,行事也低调。
洗完芭比,擦干抱出来。一看我拿干身机,芭比掉头就想跑,我早有准备,一把抓住。
芭比怕干身机吹出的“呼呼”声儿。
也许,是她听觉太好。
总算洗完两条大狗,剩下的五只小狗,洗浴起来,就容易多了。
老大毛短,好洗。
老二个儿小,洗起来不难。
老三性格执拗,得费点劲儿哄。
老四一进浴房,见水就躲,哼哼唧唧地叫个没完,像唱一首没完没了没音调的歌儿,折腾得我全身是水,还没脾气。
千哄万骗,总算洗完吹干老四。
我最喜欢的是给老五洗澡。
虽说老五长得丑点儿,可听话,性格温驯(唯独对老四除外),洗时很省心。
老五洗澡,喜欢躺盆子里泡澡。所以,我专门为它独备了一个小澡盆。老五红红的毛发,漂浮在水盆中,头枕在盆边,歪头,冲我“笑笑”,怡然自得的表情,一副舒服样儿。
我有些偏心,总是让它多泡会儿,自然,我的汗水,被蒸得已经流成了线儿。
洗完老五,洗浴工作才算做完了一半儿。
七条狗浴巾,得一一洗好、烫好、拧干,在阳台铁栏杆上,一溜晾开暴晒,以备下次之需。
然后,再转身冲进浴室,洗完七条狗,浴室的空气,已经弥漫起重重的公共澡堂子味儿,得用檀香除臭。
强忍住呼吸,点上檀香,关上门。我忙碌着清洁浴房,哈利全家也没闲着,一个个舒服自得地在客厅里争秀着自己的“美”体“美”貌。
你闻闻我,我嗅嗅你,还都知道,自己这会儿,很香、很漂亮。
只有老四,不准任何狗靠近嗅闻它。自然,不出一分钟,它和老五又追打起来。
我只好先抱起强势的老五,进行“洗浴”的最后一项工作:给每只小狗剪脚趾甲。
虽然一接触数学,我脑子里就浆糊一样,但我算过一个数:
一只狗,4只脚爪。
一只脚爪,4个脚趾甲,外加一个附趾。
一只狗,就有20个脚趾甲。
七只狗,140个脚趾甲。
我每半个月,要剪140个狗脚趾甲!
这个数,恐怕只有宠物店里的工作人员才能达标。
给狗剪脚趾甲,我最怕,所以放到“洗浴工程”的最后做。
我家的狗们,当然也更怕我剪它们。
其实我怕,是因为,狗们老动,你抱着它,虽然小心翼翼地,可每“咔嚓”一下,不是这个狗哆嗦一下,就是那个狗尖叫一声。把我的神经,完全给紧张得绷起来,所以,每听哪一只狗叫,都觉得像人类的“唉哟”声。
小狗们怕我给它们剪趾甲,可以说怕得要命。因我过去剪芭比时,芭比曾经发出过“惨叫”声。记得当时,明明我的剪子,只剪了芭比脚趾甲尖儿一点,可芭比夸张的惨叫,把我吓坏了。
后来一查书,原来狗的趾甲,只能剪最上面的一点甲白处,超过甲白处,就有敏感的神经。
估计当时,我触到了芭比的神经。所以,芭比一声“惨”叫,吓坏了我和所有的狗。
从此,芭比记住了,剪脚趾甲,就是“剪肉”。
从此,其他狗们记住了,剪脚趾甲,就是芭比那无比恐怖的“惨叫”。
可书上说,不剪,小狗趾甲长了,影响走路,狗难受。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总结经验,抱起小狗,坚持剪。小狗们,无可奈何地,在我腿上哆嗦。最逗的是,这时候的七条狗们,大气不敢出,全都对我赔小心。
“咔嚓,咔嚓……”
指甲刀有节奏地响起。
老五在我腿上躺着,无声无息,紧闭着双眼。
停手,抬眼望去:芭比,躲我最远,根本不敢与我对视。淘气的老四,缩在沙发后边,关切地时不时探一下头,看看我的举动。哈利,虽然离我只有一米远,仍作“哈哈”状,但却无声。见我看它,眼睛里立马露出讨好的神情,仿佛在求我剪下留情。老二、老三俩“柴火妞儿”,干脆躲进沙发下,不见踪影。
这时候,往往是我家最安静的时光。
我手里的指甲刀,主宰了一切。我想,在狗们眼里,我和指甲刀,无疑是刽子手和刑具。很好笑,也很无奈。没办法,为了它们的清洁,我只能做“恶人”。
“咔嚓……咔嚓。”
“好——了,140个。”
我话音刚落,哈利“嗷——”的一声,从我腿上跳下,像是欢呼。
顿时,客厅里,28条小短腿儿,欢快地穿梭起来。
凝固的空气,仿佛顿失。狗们,终于度过了它们半月一遇的“劫难”。
而我,终于可以放松半个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