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等人听了,交换了一下眼色。封逸站出来道:“这正是我们佩剑的名字,请问兄台有何指教?”
萧石道:“没什么,以前曾经听别人说起过。”
封逸笑道:“这都是江湖朋友送给我们的名号,我们自己却并没有这番扬名立万的雄心壮志。”
李剑铭道:“小兄弟,你这话可不对。”
封逸看向他,道:“哦?不知哪里不对?”
李剑铭道:“咱们的年轻人行走江湖,哪一个不是想搏出一番事业的?倘若没有这些雄心壮志,我们又为什么要行走江湖?小兄弟,你说说看,你既然没有壮志,那么你们在江湖之上,图的是个什么?”
封逸低头沉吟,许久方道:“是晚辈虚伪了,还请前辈恕罪。”
李剑铭道:“江湖人,最重要的,就是真实。否则和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员又有什么分别呢?”
李剑铭说完,谢霁咳嗽了一声:“今天有幸拜会了李剑侠,当真是三生有幸。可萍水相逢,终有一别。晚辈入京还有要事,不能陪李剑侠一叙,失利之处,日后必当上门赔罪。”
他一挽马缰,对封逸道:“大哥,走吧。”
封逸点了点头:“李大侠,萧兄弟,就此别过了。”
孟冰晴看着萧石,道:“你怎么样?跟不跟我进京?”
李剑铭道:“他身上有伤,骑不了马。你们所说的要事,可否相告?”
孟冰晴转头看向封逸等人,对他们喊道:“哥哥们先走吧,小妹一会儿就赶上来。”
封逸远远地应了一声,领着二人策马去了。
孟冰晴回过头来,吐了口气,道:“李大侠既然问起,晚辈就直言相告了。京城里本来那个杜侍郎,因为受贿被锦衣卫抄了家。他管家的女儿当时正在杜侍郎那里看望爹爹,锦衣卫见她生得美貌,硬说她是杜家的人,将她掳走了。胜管家从京城走到洛阳,鞋子都走破了,脚掌血肉模糊,硬撑着来向我们求助。这件事我们不能不管,所以这就到京城来。”
李剑铭道:“竟有此事?”
他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萧石一眼,道:“我刚在京城和锦衣卫闹了一番,此刻不便同行,只能祝各位马到成功了。”
孟冰晴道:“借您吉言。那么萧石不便上路,还请李大侠跟我换换车马。”
李剑铭道:“我车上还有个小姑娘……”
泽依乃拜一直躲在车里听着,此刻终于跳了出来:“我才不是小姑娘!我自己能骑马,骑马才好呢,关在这个大木盒子里,闷都要闷死了。”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好了。”
马车本来是由两匹马一起拉着的,李剑铭将两匹马取下,自己和泽依乃拜一人一匹。孟冰晴将自己的马套在马车上,这样勉强能走,但速度却慢了太多了。
萧石皱眉道:“这样能行吗?要是耽误了你的事,那可不好。”
孟冰晴道:“我们要等子夜才会行动,离此刻还有三四个时辰,来得及。”
她扶着萧石坐上马车,自己翻身上马,回头对李剑铭他们道:“二位就此别过了。不知李大侠准备到哪里去?”
李剑铭一笑:“我们去泰山。”
孟冰晴一愣,旋即展颜,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也祝贺李大侠马到成功了。”
李剑铭哈哈一笑:“那么,后会有期了!”
他一扬鞭,骏马飞驰而去。泽依乃拜紧随其后。她年纪虽小,但骑术丝毫不逊于李剑铭,转眼两个人就去得远了。
孟冰晴“驾”了一声,马车缓缓向京城行去。
李剑铭他们远去的马蹄声渐渐淡去,四周慢慢安静下来。春季的下午,太阳洒下金色的光,风中传来泥土的芬芳,偶尔树梢轻轻一动,也不发出丝毫声响。
孟冰晴沉默着,她沉默,萧石内心就不免有些忐忑。
八年之后,林青峦变了,但孟冰晴却似乎没有变。
她的身体虽然已经从原来的娇小变成了现在的亭亭玉立,但她的气质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如同此时此刻眼前的春,乍暖还寒。
萧石从后面看着她,飘飞的发丝在阳光中镀上一层金边,眼前的人影既陌生又熟悉。他已经有八年没有想起过她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从你的旧物堆中翻出了你以为早已经失去的东西。
萧石感觉一阵晕眩。
孟冰晴忽然叹了口气。她没有回头,口中却道:“你去哪儿了?”
萧石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萧石道:“我……”
孟冰晴又叹了口气。
萧石道:“我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说得清楚的。”
孟冰晴沉默了半晌,道:“那好,我只问你一件事。”
萧石道:“你问。”
孟冰晴:“如果有可能,你当时会不会选择留下来?”
萧石道:“我当然……”
他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确定,如果当时自己有选择,他是否真的会留下来。
这其中的因素太过于复杂,有些事实萧石根本不愿意承认!
所以他只有沉默。
于是整个马车也沉默了下来。
孟冰晴抬起手。阳光中,萧石看见她的手停留在了她的眼角,很快又放了下去。东风吹过,空中有沙,是不是有一粒落入了她的眼里?
萧石不忍再想。
无论是沙,还是泪,最终都会落在地上。空中纵有千万如果,这最终的结局却早已经注定了。
“李大侠这次去泰山,看来封禅台观剑,并没有落幕啊。即使是在大漠中修炼至今,那份雄心壮志仍然丝毫未减吗?”孟冰晴忽然自顾自地说。
春雨总是细无声的,她走时,人们已经看不见她的痕迹。
萧石道:“当年封禅台观剑,世人震动。我虽然没有亲临,但光是听人说起,就已觉惊心动魄。”
孟冰晴道:“到时候,天下英雄只怕都要聚集泰山了。”
萧石道:“不错。”
孟冰晴道:“你先睡一觉吧,没准醒的时候,就到家了。”
萧石真的睡着了。
他自己都很奇怪,自己是怎么能睡得着的。八年的训练早已经使他的精神十分的顽强,在比着更糟糕的状态下,他都成功的保持了清醒。但现在,当他再一次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一轮明月斜斜的挂着,挂在自己的窗头。
萧石一惊,从床头跃起,剧烈地疼痛又将他扯了回去。萧石踉跄地下床,走向门边,月光蔓延在眼前的阶上。
怎么会睡着了?
萧石心中有自己的答案。
他急忙出门,向林青峦家中赶去。
林府。
谷逝川和林青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中,屋旁的树上,封逸静静地蹲伏着。
他打探了一下午,已经确定胜家姑娘就在这个府邸中。
他正在进一步侦查。
屋中传来谷逝川的声音:“这次连圣上都惊动了,给我们都下了军令状,必须捉住李剑铭。哼,你办的好事啊……”
林青峦道:“卑职有罪,请千户大人重重责罚!”
谷逝川道:“现在罚你又有什么用?此番正是用人之际,你好好将功补过吧。”
林青峦道:“多谢千户大人恕罪!”
林青峦又说:“不过,卑职心中有一点不服气。”
谷逝川冷笑道:“你还不服气?说来听听。”
林青峦道:“卑职认为,当时我们倘若全力以赴,也不是不能抓住那个贼人。他武功纵高,也敌不过我们人多。”
封逸在树上听了他这话,心中冷笑:“以众敌寡,算什么好汉!”
却听里面一声巨响,封逸一惊,旋即醒悟原来是谷逝川在里面拍桌子。只听他说道:“你是真糊涂?李剑铭没有出全力,你难道看不出来?他轻轻松松就打退曲砚风,其他人能敌得过他几招?若是真把他逼急了,首先死的就是你!哼,你当我谷逝川是软蛋,任由别人欺负么?你得学会认清局势!”
林青峦不说话了。
这时,孟冰晴忽然出现在了墙头,她四下望了几眼,看见封逸在树上向她招手,瞧准方位,凌空跃起。
她的轻功深得孟氏真传,如同御风般飘上枝头,树梢几乎没有丝毫震动。
她面有忧色,一跃上枝头,便低声对封逸道:“封,你真的确定是在这里?”
封逸点了点头,悄声道:“我多方打探,是这里无疑。你瞧该怎么办?”
孟冰晴皱眉不语。
封逸道:“抱歉了,让你为难……”
孟冰晴打住他,道:“静观其变。”
只见谷逝川已经走了出来,林青峦在后面相送。两人走到大门口,谷逝川回过头来,拍了拍林青峦的肩膀,道:“干我们这行,有些地方是得不择手段,但我们也必须有自己的原则,你明白吗?”
林青峦还是不说话,点了点头。
谷逝川叹了口气,摇摇头,出去了。
林青峦送他出去,关上了门,走了进来。他行到中庭,道:“阿玉,你在吗?”
一个女子应声出来,道:“少爷,您叫我?”
林青峦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今天上午有没有受伤。”
女子一惊,道:“哦!我很好!”
林青峦点了点头,“你说……如果一开始我一直想抓住一个人,后来却发现那个人竟然是我的朋友,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阿玉道:“这个……少爷,我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林青峦抬了抬头,“讲。”
阿玉道:“萧公子绝对不是坏人。”
林青峦听了,苦笑了一下,道:“你很聪明,知道我在想什么……是啊,他不是坏人,我才是坏人啊。”
阿玉还想说什么,林青峦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阿玉只好紧紧闭上了嘴,看了他几眼,转身离去了。
树梢上,封逸看着阿玉离去的背影,忽然低声道:“是了!”
孟冰晴差点被他下了一跳,道:“什么?”
封逸道:“是她,林青峦叫她阿玉,你听见了吗?”
孟冰晴一惊,压低声音道:“你是说……”
封逸道:“不错,她就是那个被锦衣卫抓走的姑娘,我们要救的人,胜管家的女儿,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