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命殒
“二弟……”
凌犀晃了晃，一口黑血“噗‘的从嘴里喷出，喷在面前那一道道鲜美的佳肴，佳肴立刻萎了色。那头，伊藤司脸上罩着黑气，嘴角亦挂着黑色血丝，身子摇摇欲坠。
才一瞬间，从一场谈笑风声的畅饮变成一场生死对恃的离别，我不明白，亦不能置信。毒性在我体内发作，我痛苦地扭曲了脸，愣愣望着慕容秋。慕容秋双眸微垂，平静坐在牢房外，仿若眼前这番生死离别与他无关。
他怎能这样？怎能这样？
即便他背叛他们一次，他们依旧将他当兄弟看，对他不设防。可为何他，为何他，他要在一次背叛后，又一次反叛他们，置他们于死地……
他那番无动于衷的模样深深刺痛我的心，让我如同被万蚁吞噬过，痛到体无完肤。
我知道自己打小混在表兄弟间，便是那不爱哭的姑娘，此时却抑不住泪盈满眶，滴滴滚落。
“大哥……酸秀才……”怀里的凌豹动了一下，我急忙收回眼，低头看他。
“二弟……”凌犀伸手握住凌豹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再不用多久，我们都一样要魂归地府。
“豹子……”我哽咽道。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死。懊恼悔恨的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泄而下，一滴一滴，滴落在他布满黑气的俊脸上。弹起的水滴沾染了睫毛，他闭了闭眼，露出一丝惨然微笑：“对不起……我……可能要先走一步……”
一声不哽咽在喉口说不出，说他不会死，那是自欺欺人。
“二弟……”凌犀亦是无从安慰。
“豹子……对不起！对不起！咳咳……是我，是我害了你和凌大哥……”说不了不，我只能为自己的鲁莽道歉。若不是自己鲁莽，自认聪明且自以为是的抛出血樱凤使的身份，也不会连累他们跟着我被毒杀。
“该说……对不起……是我……”凌豹喘息着，眼神越发凌乱无力，“若不是……因我……”凌豹咬了唇，望了一眼凌犀，跟着涩涩吐出小小一声们，才又接着说：“你也不会……冒充异国使者……更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咳咳……”
随着一声咳，凌豹嘴角又流出黑血，一滴一滴，怵目惊心。我哭泣着摇头，哽咽了又哽咽，生生说不出一丝话。
见我泪眼汹涌，他勉强支起一只手，抹了又抹我脸上的泪珠，却是抹不止。
“酸秀才……”无力的呼唤，深情款款，抹泪的手欲坠下，却叫他生生支撑着，抚住了我半边脸颊。
我见他苦苦支撑，不与凌犀道别，只是缠着我说话，当下明白几日来的殷殷关切是为何。于是强忍翻涌的锥心刺骨，轻轻覆上脸庞的手，柔声应道：“嗯！”既已无生望，我何不满足他一腔情愿。
触上瞬间，直勾勾盯着我的黯然双眸闪过光亮，嘴角绽放一抹我从未见过灿笑。即便是黑气缠绕，那抹灿笑依旧绚丽夺人，如罂粟般刻入心底。
“此番我先行离去……将会在黄泉路口等你……若不能得知你……真姓名……只怕错过彼此……”
“苏飞雪！不是桃花镇镇远镖局的苏飞雪，而是诞于公元1991年8月8日的苏飞雪，中国嘉兴。”不是懂，也不是不懂，书看多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想他费劲，也不愿他费劲，我二话不说表明自己的真实姓名，顺道表白自己乃此飞雪非彼飞雪。既然已是无生望，我又何须怕他们知道我真实身份。
一语出，可见他们有多讶异，只是在这生死关头，又有谁会在意。凌犀凌豹伊藤司他们脸上都出现相同的浅笑，只有慕容秋是那倏然抬头的讶然，眸里闪过一抹难测的神色。
“飞雪……飞雪……”凌豹喃喃重复。
“飞雪……飞雪……”凌犀亦是低吟。
“飞雪……飞雪……”凌豹垂下了眸，抚在脸上的手缓缓滑下……
酒他最先喝，亦是他喝最多，却也是他先中毒，最闲离去……
不……喊不出，哭不出，我一声又一声在心口质问：朱见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飞雪……”垂下的眼眸忽又睁开，无神的双眸晶亮晶亮望着我，我乍一见，惊喜万分，“豹子！”却又垂了泪，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我又何来惊喜……
“呜呜。”再也不能抑制，不顾一切放声大哭。
“呜呜……”这番却不是我的哭声，那垂死的凌豹不知何来的力气，攀着我支起身子，一把堵住我抖动的双唇，吻住了我……
“今生有大哥在……我不敢放肆……却也终究在这临死之前放肆一回……呵呵……”他就这么带着笑，在我的怔愣中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豹子……”一声凄厉在牢里响彻，揪人心酸，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牢外，慕容秋身子微颤，双唇蠕动，但终究垂了眸，没了表示。一个视他如兄弟的他就在他一念间没了命，他却无动于衷……我恨！我恨自己，更恨他！若不是他一念之差也不会害他们兄弟两深陷牢笼，我也不会鲁莽为之，更不会遇上那杀人不眨眼的朱见随！
“二弟……”凌犀缓缓摘下覆在脸上的那张假面具，露出一张布满黑气却英俊不凡的脸。他与凌豹有几分相似，去长得比他要来得俊几分，美几分。或许正因为他长得俊，长得美，有那么几分柔媚，因此才要戴上人皮面具，遮住它。
轻轻拭去凌豹嘴角沾染的黑血，理了理他的鬓发，凌犀没把他抱过去，而是让他留在我怀里，再将哭泣不止的我和死去的凌豹一起拥入他的怀里，“飞雪，这样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凌大哥……”我不解地抬起眸，泪眼朦胧望着他，“那一日林中见到你，我便认定你是我今生的妻。那一夜，与你河边私相授受，便于你说明。可我没想到二弟会迷上女扮男装的你，对你念念不忘，直到发觉你是女子后，唉……”
凌犀轻轻叹息，我方明白他之前所说莫忘记他说过的话是什么。
阿飞，记住！你是我的……
明白有何用，他非我心所系，他亦非我心所系，而一切又将随我们的逝去成为昨日烟云……
慕容秋知道我们对他不设防，亲自送来毒酒，亲眼见我们喝下，亲眼看着凌豹在他面前毒发身亡，仿若这一切于他全然无关。他的心冷，他的情硬，他的无动于衷莫不说明此次朱见随非致我们于死地。既已如此，我们又岂会有活命的机会？
“二弟与我性子何其相似，我所爱，他亦爱。我所执着，他亦所执着。不退，不让，不忍……”
“今生我们三人若在一起……必将纠缠不断……如今，这份灾难却也了了我们之间为难……让我们兄弟……不致为情所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