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段颖道：“我们不能杀他们。事实上，不管金陵玉有没有出卖涉羽宫，金陵山庄都称不上是邪魔歪道，杀人灭口，不应该是我们侠义道中人所应该做的。”
柏长林道：“不能杀他们，难道还要放了他们？嘿，段楼主，就算你对他们放心，只怕在场的诸多英雄也不会放心！”
陈少廷道：“别的人我陈少廷不知道，但我陈少廷对金陵兄妹是绝计信不过的！”
杨敏之道：“我也信他们不过！”
康小筑道：“或许，咱们可以想个别的法子，比如，把他们兄妹二人找个地方囚禁起来，待咱们大事办完再放他们出来。”
柏长林哼了一声，道：“找什么地方囚禁他们？与其费那功夫，还不如杀了省事！十一妹，斩草需除根，做事绝不能遗留无穷后患，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得吧！”康小筑不语。
金陵殊气急败坏，道：“不分青红皂白地便杀人灭口，你们这样做，与乾坤教那些邪魔歪道又有什么区别？”
柏长林冷笑道：“什么叫不分青红皂白？金陵殊，我们要杀你们，你们心里当然不服，好，我在这里妄自做一回主，只要你们能找出一个可以让我们放心的理由，我柏长林就可以许诺放过你们！”眼光往四周一扫，当即便有人应合，道：“柏宫主说得不错，只要你们能找出一个让我们放心的理由，我们都可以放过你们！”金陵殊张口结舌，哪里说得出话来。
金陵玉忽地一笑，道：“你们想要放心，那又有何难。”
柏长林眉头微扬，道：“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们放心，相信你们不会泄露今日之事？”
金陵玉不答，低声说道：“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侧身南望涕沾襟。
在座的都是快意恩仇的武林侠士，读过书的固然有，但更多的却都是一些大字识不了几个的草莽汉子，听见金陵玉突然莫名其妙地吟起诗来，皆是摸不着头脑，彼此面面相觑，不知她说些什么。
就是傅吟双，也禁不住低声向段颖问道：“她在干什么？她念这些诗是什么意思？”
段颖是楼中少数几名熟读诗书的侠客，听她低声吟来，满腹都是悲凉之感，心里不禁代为之难过，低声道：“她吟的是东汉时张衡著名的‘四愁诗’，意思是说，她所思慕的人距她遥不可及，她已经竭尽所能，想方设法地亲近他，可是却总没有这样的机会，前途艰难险阻，就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只怕也不能实现她的理想。嗯，张衡诗中所说的是张衡心目中的‘美人’，而金陵玉指代的，应该是你的哥哥宇牧云。”
傅吟双微微皱起眉来，道：“她的意思是说，她对哥哥绝望了吗？”
段颖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金陵玉慢慢回过头来，唇边突然流露出一丝悲凉的笑意，道：“你们不想我泄露今日之事，确是不难，我能遂你们所愿。傅姑娘，烦你以后见到牧云哥哥时替我向他说一声，他不肯爱我，我不怪他，就算要怪，我也只怪我跟他相遇得晚了……但愿来生他第一个遇见的人，是我！”
傅吟双道：“就算来生他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你，他也未必会爱你。”
金陵玉凄然苦笑，道：“今生无望，唯寄望于来生，若来生亦是无望，既生之苦，何必去尝！”忽地将身一跃，翻身从楼上窗边一纵而下。
金陵殊大吃一惊，叫道：“玉儿！”伸手一捞，“嘶”地一声，却只抓到她一片衣裳。金陵玉衣带飘扬，仍是轻飘飘地向楼下堕落而去。
段颖在金陵玉对傅吟双说话时见她满目绝决之色，心中已有惊觉，此时见她突然跳楼，心中大惊，想也不想，将身一纵，倏地抢出，竟然越过窗台，向楼下追扑而去，双臂一揽，稳稳将金陵玉接在怀中，道：“金陵姑娘不可如此！”
金陵玉凄然一笑，突地手腕一翻，亮出一柄雪亮的短匕，“嗤”地一声，直直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段颖“啊”地叫了一声，他双手托住了金陵玉，不能再空出手来夺刀，虽然近在咫尺，却只有眼睁睁地瞧着她自尽而救她不得。
金陵殊见段颖竟然抢身扑出，救了自己的妹子在怀中，心中刚刚一宽，突然便见金陵玉挥刀自尽，心中大恸，叫道：“玉儿！”不顾一切地纵身扑下楼来，但他来得迟了，金陵玉手中短匕已入心脏，直插至柄，此时此刻，就是大罗神仙到此，也再救不得金陵玉活命了。
金陵殊心中恸动，不禁放声大哭，叫道：“玉儿，你何至于此？”
金陵玉面上笑容微微，低声说道：“我死了，登云楼的事，就，就不会……有人泄露出去了……”
金陵殊叫道：“玉儿，你怎么这么傻？你以为你死了，一切便可以了结了吗？”
金陵玉低声说道：“牧云哥哥已经跟着……跟着天狼郡主走了……决然而去……毫无回顾……从他走的那一刻起……我，我便知道……我金陵玉此生……此生……什么叫万念……俱灰……我是真的，真的知道了……”
金陵殊叫道：“玉儿，你怎么这么傻？子不顾尔，岂无他人？”
金陵玉凄然一笑，慢慢闭上眼睛，口中呼吸渐渐低沉，终于悄然而断，美名满于天下的绝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殒。金陵殊怔怔地瞧着自己的妹子气绝，眼中泪如雨下。
段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金陵玉的尸身交到金陵殊的手里，悄然而退。
傅吟双也已经跃下楼来。段颖道：“金陵殊在此地算得上的人地生疏，他要替妹子办后事，想来一定有不少困难，双儿，咱们碧血楼便帮帮他吧！”
傅吟双道：“金陵玉害死了涉羽宫那么多的人，还害我哥哥和天狼郡主几乎生死永隔，对这样的人，你还想要帮她？”
段颖叹道：“人都死了，有什么样的恩怨还不能了结。”傅吟双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只听有人在他们身后冷冷说道：“段楼主仁义为怀，既然想帮金陵山庄，那何妨好事做到底。”却是柏长林不知什么时候也从登云楼上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