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7：九消
作者：兔子小姐
QQ：107149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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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旋转于眉目之间的故事，没有千折百转，只静流于一片温柔。
十指交差穿过各条大街小巷的日子，无论经过岁月的多少次洗刷，也依然无比清晰。
穿过巷口右转。
那里经常有一个乞讨老人靠在墙角，用撕成小块的报纸卷成纸卷，点燃后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神情悠然。
再向前走五十米。
有一株高大的泡桐树会在初春时最先打出紫白的花去感知。柔弱的花朵，散发出奇异的香。
转角一百米。
是一块不知是不是被雨洗得发黄的公交站牌。偶尔下雨时，一点也不能为行人遮挡。
男生会脱去他的外套，遮在女生头顶上，然后两个人一起微笑。
狭小的空间，温热的体温，彼此身上特有的好闻气息，心动得让人脸红。
亦舒甚至都能记得微微抬头时，雨水沾落在唇瓣的潮湿与美好。
一天一天重复过的巷子，一遍一遍复习过的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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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流成大片透明而薄弱的安好，覆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黑色漩涡和风起云涌。
杨帆看着身侧的亦舒，伸手捋了捋她绒线帽外有效凌乱的头发，“今天中午放学后不用等我了，自己去吃饭吧。”
双手紧紧的捧着温热的牛奶杯，努力的从掌心吸取更多的温暖。亦舒抬起头看着杨帆，好像不知不觉中，他又长高了呢，如今看他，连下巴都需要微微抬起，“嗯…有事么？”
男生抿了抿微薄的嘴唇，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顾明天回来了，中午我和安寂、易冷妖一起去接他。”
“啊…”亦舒张开了嘴，冷风立刻灌了进去，让她又快速闭上。那个简短的音节让人听不出是疑问还是感叹。
“那苏决知道么？”亦舒继续问。
“不知道吧…”男生叹了口气，“知道了也不会去。”
像是电影被消去了声音，两个人之间少有的沉默。
公车缓慢的停下来，亦舒扔掉了手中已经冰冷的牛奶，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头静静的抵在玻璃上，望着窗外。
这个城市的绿化应该是做得很好的，只是在这个萧条的季节，那些在春天发芽，夏天拔节，秋天繁盛的枝丫，此刻只能如出鞘的剑，刺拉拉的拔向各个远方。
你的身边永远存在着引以为傲的传奇，它们全身裹着瑰丽的色彩，在你投去歆羡慕目光时，现实随后就可能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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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冬天，亦舒那时还在念高三，在那个应该是努力拼搏的阶段，她还是和杨帆轰轰烈烈的喜欢了。
空闲之余，杨帆经常向她提起他从小的几个好兄弟，顾明天、安寂、易冷妖。
在顾明天的生日宴会，杨帆带她去参加了。
打开门，是一个男生秀气而干净的脸，他围着绣了四朵花的围裙，右手还拿着一瓶牛奶。
顾明天嘿嘿地笑，露出很白的牙齿，“你小子，总算来了…这是亦舒吧？请进。”
杨帆看着他怪异的打扮，莫名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顾明天抓了抓头“苏决前几天生病了，不能喝冷的，我要给她热牛奶。”
突然从顾明天身后探出一个的脑袋，女生的脸羞涩而美丽“好了没啊？”
男生摸摸女生的头发，一起进了厨房。
那是第一次遇见顾明天、苏决、安寂、易冷妖，和易冷妖的女朋友暮追。
漂亮的苏决，纯净美好的顾明天，那是亦舒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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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苏决、暮追和亦舒，三个女孩子的感情出奇的好。好像女生之间总有一种特殊的感应。
每到放假，她们就会一起去逛街或者写作业。黄昏以后，总能看到远处披着金色的那个茫点越来越近，最后扩大成顾明天骑着单车来接苏决的影子。
以为是一直的可以拥抱着偷来的微渺幸福的，忘了太过热烈的拥抱，原来也会勒断人的肋骨。
亦舒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夏日的午后。
从图书馆出来以后，苏决安静的站在门口等顾明天。亦舒与暮追与她挥手告别，白衣长发的女生把眼睛笑成了弯月，细长的发丝被阳光渡成金黄，她伸出修长的五指，挥手作别。
世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那般纯净的样子，仿佛立于尘世而不染半指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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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有诸多的“与此同时”和“突然发生”宛如一根根刺般扎进我们的生命里。
晚上十二点，手机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白色屏幕反复滚动着顾明天的名字。
莫名的一阵心惊，亦舒按下了接听键。
“亦舒，苏决有没有和你在一起？我今天喝多了忘了接她，你知道她在哪吗？”电话那端，顾明天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顾明天与杨帆他们整整跑了三个小时，最终还是在一条早已废弃的弄堂找到了苏决。
女生如死去的娃娃一般，男生一边颤抖，一边死死拥抱女生。
第二天，顾明天跑了。
第三天，苏决不见了。报纸上刊登着顾明天把一群经常在街上游荡的小混混打成重伤，其中一个至今昏迷的消息。
当所有人以为顾明天与苏决是私奔跑了以后，在高考后的五个月，如今的这个城市与大学，再次遇到了苏决。
她画着妖冶的妆，舞女一般，挽着一个好看男生的手臂说“世界真小，亦舒，这是我男朋友苏时九。”
同是在一个黄昏，同样的日光倾城，同一个美丽女生，只是时隔五月，早已换了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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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阳光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嘈杂的机场，过往的旅人满身疲惫，带着书写不尽的倦意。
杨帆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顺着那个不自在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染着米黄色头发的卷发女生，她坐在旅行箱上，纤长翘起的睫毛把眼睛显得有黑又大。
“嘿！”背后猛然一下重击，回过头是顾明天微笑的脸和举起的拳头。
明显比以前长高了很多，褪去从前的青涩，男生的脸脱去了柔和的线条，坚毅无比。
上了计程车，杨帆问“你小子，这几年到底跑哪去了？连个电话都没，又突然跑回来了。”
顾明天收敛起微笑，很久，他抬起头，眼里似有散不去的大雾“我是一个月前刚从牢里保出来的。三年前那个欺负苏决的被我打成了植物人，我吓坏了，跑去外面躲了二个月最后还是决定回来自首 …听说苏决是和你们在一起的对吗？她还好么？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杨帆只觉得嗓子发干，就象失去了语言能力，对于男生一连串疑问，只轻轻点了一下头。
顾明天的眼神闪烁一下暗了下来，但依然微笑“应该是这样了…那我就放心了…晚上一起出来唱歌？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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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大片厚重的乌云流动，遮住了最后一丝光芒。
天气预报说会下雪，看来是真的呢。苏决收拾好课本。
窗外突然出现一个晃动的身影，女孩呼出的气体在玻璃上打出大团白色“苏决，晚上一起去唱歌吧”
“我不去了，论文没写完呢”挥挥手中的书本。
亦舒的眼神有些犹豫“可是…顾明天也来…”
然后就是女生错愕的表情和“啪”的书本掉在地上的沉闷声音。
冬天的夜总是来的特别快。
下了出租车，苏决一直发抖，她紧紧握着亦舒的手，直到进KTV
里面的男生已经都喝高了，不知是因为灯火还是什么，顾明天虽然已经开始口齿不清，但他的眼神各外明亮。
他笑着冲她们挥手“别愣在那啊，快来啊”
苏决被亦舒按在了顾明天旁边的位置。
眼前这个成熟冷艳的女子显然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单纯羞涩，时刻需要他保护的小女生，女生三年前干净的微笑与最后躺在暗巷里残破的身影日日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顾明天用力的摇摇头，笑得有些苍白“还好么？”
“嗯”
“听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嗯”
“他对你好么？”
“…不好”顿了顿，补了一句“但是我爱他”
就这样红了眼圈，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作怪，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如孩子一般哭了起来，肩膀颤动。
没有拥抱，来不及安慰，苏决手机唱起熟悉的歌，那是苏时九的专属铃声，她幸福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苏决优雅的站起来，走出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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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的空地上雪已经落白了部分空地，圈出一个个孤岛般的世界。
冷风吹痛了每一处裸`露在外的皮肤，苏决微笑把手机放在耳边，直到那边地声音沉寂下去她才模糊的说了句什么。
杨帆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合上苏决的电话，他说“我求求你！能不能好好对顾明天？就算你不爱他，我求求你，能不能在他明天走之前对他好一点？”
随后冲出来的影子狠狠一拳打在杨帆的脸上“滚！杨帆，你特么姓杨不姓顾！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温热的眼泪，温热的血液，呼出的温热气体，所有的暖都融入了雪的空隙，大片的白，覆盖了满世混乱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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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天走的那天没有任何人去送，他是一个人悄悄程长途车走的，谁也没有想到，他离开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在清晨尚未除尽薄冰的下坡路，突然刹车失灵，车就这样撞开了护栏冲到山下
顾明天的葬礼是在他故乡举行的，杨帆特意赶回去。
堆叠的繁花锦簇下一片凄凉，顾明天的墓边是一个有着卷发大眼睛女孩安静微笑。
两座新起的墓垒，包裹了悲伤的止尽与安宁的轮回。
安静的人永远安静，你再看不见还未来得及看见的故事以及从未启齿的话。
比如三年前苏决疯了般满世界寻找逃走的顾明天、
比如苏决发现自己怀孕以后害怕的去了小医院却永远失去生育能力、
比如苏决知道顾明天的妈妈给他找了一个可爱的女朋友，纵使顾明天不理她，他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比如苏决那天的电话最后一句话是“从没爱过你，分手吧”
比如苏决一直想说的是我想拥抱你，却再也没有资格拥抱你。
怎样把故事段段消音，然后笑着说，
遇见你、三生有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