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山的丰厚出产,给龙城带来繁华的商业,每天进出龙城的行商足有千人。
此刻辰时未尽,龙城北边的进出口,北城桥上人迹寥落。
龙城无城门、城墙,仅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正中位置,建了断桥直至江中,又在断桥头建了浮桥。这种断桥连浮桥的入城桥,是武元大陆上龙城独有的奇景。每日收起浮桥,对岸人车便无法进入龙城。这等措置,纵然没有城墙,也能轻易隔断龙城内外,任凭你千军万马,也只能望江兴叹。
桥南头这一侧站着两个守卒,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位银发青衣的老者,在桥的另一头倏然出现。
这老者儒生打扮,白皙面孔,皱纹不显,看起来保养有术,脚下步履轻快几如孩童。一路行来,仿佛天地之间的气息,只被这一人牵动!
两名守卒紧走几步上前拦住,正要开口收缴入城税,谁想老者信手一拨,并未及身,两个七尺壮汉却连退十几步,险些跌到桥下。他们二人爬起来,正要与其理论,眼前一空,不见了踪影。回头寻找,才发现人已在城内。
老者看似闲庭信步,实如浮光掠影,短短几息已至百丈开外。
守卒知其不凡,却不敢不做为,赶紧吹起柳哨,召集帮手。
要知道今朝不同往日,金武帝国派遣的新任龙城城主昨夜刚刚到任,据说出身军旅,修为高深,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自从上任城主一个月前消失无踪,龙城上下懈怠了很长时间,突然来了这样一位城主,谁不小心翼翼?!更可况,听说今天一大早,城主就出了府,正率领一干手下拜谒擎天柱。
擎天柱之所在,高高在上,城中一切,俱在眼中,谁敢不作为?!
此时的慕大城主还在五十层犹豫,该下还是该上?
慕大城主是一名武修,久慕龙城之名,平生之志就是登临武神亭,昨天刚刚到任,今天一早就来尝试攀登擎天柱。谁料刚刚登上三十层,就被属下告知:小女儿假传自己的命令,率领一队护卫,前往牌坊宋家。既然登上了三十丈处,下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想追也追不上了,干脆就放任她去狐假虎威。
现在刚刚攀援至五十丈,又有下属前来报告,小女儿只因看了肮脏老头一眼,不知何故就在宋家村口莫名呕吐,还久吐不止!
这下,慕大城主就郁闷了,心想早知道应该找人算算今天不是攀援擎天柱的好日子。正在犹豫中,忽听城中柳哨声起,慕大城主脸现寒光,身边的护卫马上请命返回镇压,却被他摆手阻止。众人不解,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吓得胆寒。
原来,四处巡逻的城卫听见哨声,仓促聚齐十几人结队拦阻青衣老者。谁想老者怒目扫过,仅凭气势就压得他们个个腿脚酥麻,有几个干脆倒伏在地。这些城卫守卒修为低微,却也至少武士四阶以上,那队首更是武士七阶才能任职。城主护卫的修为同样是武士七阶,战力相当,差别的只是先天和后天!
武元大陆,武修至上!
武修的阶位,决定一个人在大陆上的地位!
成为武修,首先要有武元天赋。
什么是武元?
武元是天地间万物赖以存续的精华!无色无味!无踪无迹!
无论生死之物,均以武元为脉络构建形体。若武元被抽离,随即灰飞烟灭。草木虫兽,蕴含武元超出常数,即可通灵,甚至晋升妖物。
武元不仅存蓄万物之中,更多游离天地之间。
千年之前,有异世武修进入武元大陆,传承武元心法,有天赋者,以行气吐纳配合武技招式,引动武元入体,夜以继日的修行,便可从凡俗之人,晋升为先天武士!无天赋者修炼心法所附武技招式,也能在五脏六腑之中,长时间留置少量武元,借以强健体魄,世人称之为后天武士。
然而,强行留置武元,正如敞口杯里的水,终究是要蒸发的。若想维持修为,只能日日修炼。若是偷懒一些时日,便会修为尽失。况且,强行留置武元,根本不能炼化,无从谈起如何晋升武师。
慕大城主乃是一位资深武师,向来以天赋自负。现在,眼睁睁的看着老者穿城而过,他的心中恐惧弥生。远望老者已经拐上西城桥,正要去往卧龙山,慕大城主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牌坊宋家大吐特吐,不禁气急败坏,再无兴致留在擎天柱上。
进出卧龙山,必经牌坊宋家,其余方位,均为峭壁、深渊,无路可行。
从龙城西门,前往牌坊宋家,距离近三十里,途中要攀爬几十处丘陵、土崖。牌坊所在位置,地势已是极高,几乎与擎天柱五十丈处齐平。即使是脚力最好的行脚汉子,不停歇的赶路,也要足足一个半时辰。看那老者健步如飞,想来只需半个时辰便能达到牌坊宋家,而上下擎天柱极为艰难,身在五十丈处,没有半个时辰根本下不来。慕大城主只能寄希望于自家女儿还在忙着呕吐,不会招惹这位恐怖老者。
半个时辰后,当慕大城主终于走下擎天柱的时候,青衣老者已经来到宋家的牌坊前。
青衣老者无心鉴赏什么牌坊,此时正眯缝着眼,环视着村中民居与来往人等。
很快,他发现了什么,死死盯住村西,目露寒光自然自语道:“还以为这卧龙山,穷乡僻野的,不会有什么人流连,哼哼,城里有个凝气武师,这个小山村里居然还有一个凝精武师?这么低的修为,寻常日子,我还不会放在眼里,只是卧龙山从此将是我的潜修之地,也不知道留下你等这些蝼蚁,会不会给我找麻烦?”
此时,牌坊内侧不远处,宇文雷还在一步一颠的来回转悠,逗着怀里的小真真。
宇文枫正由弟弟宇文吉陪着,还站在牌坊前歇息,刚才在沟里挣扎着要爬上来,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还没有缓和过来。现在的他,脑子里轰响着,还有些眩晕,实在不敢勉强着回家。
宇文雷看似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其实在小声自然自语:
“这下又有钱了,我们又能爽一段时间了!”
“别价,你也不能全贪了,多少也得给我留点儿。”
“对了,我孙子那个衰样子,你怎么也不帮我看看,哪能就这么衰弱下去,再这么下去可就活不多久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钱就不干活,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房东,怎能这么刻薄?”
“你懂得帮他看看,总是这么神强气弱也不是办法!”
“你说谁?哦!哦!我看到了,好,好,不和你说了!”
三个月大的小真真现在还听不懂他的话,也不理他,只顾自己吐泡泡。
如果让另外一人听到这些话语,肯定不会认为宇文雷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他的身前身后,现在除了怀里的宇文真之外,再无一人。
宇文枫和宇文吉距离两三丈开外,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很快,宇文雷闭上了嘴巴,目光热切的看向牌坊另一侧的青衣老者。
十几息后,那个青衣老者不再停留,信步迈上石街,穿过牌坊,向西而去。他的一身打扮并不出众,擦身而过者比比皆是,没有人关注他,他也不屑注目众人。唯独经过宇文雷身前的时候,青衣老者见他满脸渴望的看着自己,之前已经知道他只是一名没有修为的凡人,便善意的点点头。
随后,青衣老者就被宇文雷的肉瘤吸引,多看了几眼,口中喃喃道:“真像,还真像,肉瘤再大一点,位置再高一点,恐怕就是那人了。可惜这人身上没有半分修为,想来绝不会是典籍记载的异世来者,就算是其后人,也泯然众人了!”说罢,摇摇头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