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歇得一刻,只见山道上走来几个葛袍道士,正是昨日衡阳县中施药的青玉坛弟子。夏夷则心中一喜,忙迎上去打了个稽首道:“各位道兄有礼,在下太华观弟子夏夷则。敢问各位道兄可是青玉坛门下?”
那领头道士见夏夷则自报门派,乃是同道中人,慌忙回礼道:“道兄有礼。小道等正是青玉坛弟子。”
夏夷则道:“敢问道兄,日前在下师尊太华观诀微长老应贵掌门之邀前来拜山,不知诸位道兄可知他现在何处?”
几名青玉坛道士相互看了一看,却是尽皆摇头。那领头道士便道:“尊师乃是厉掌门所邀,小道等身份低微,并不知情。”
夏夷则原也不曾指望能从他们身上打听到有用消息,此时听了这话也不失望,道:“有劳道兄。我三人初至衡山,还请道兄指点贵派所在。”
那领头道士便笑道:“道兄客气。如今既然有缘遇着各位,小道等自当为前驱向导。只是小道等急于回山复命,便留下小道师弟亘常与各位带路如何?”
夏夷则见那领头道士热情,慌忙谢了,又打了个稽首,这才与之作别。
那名唤亘常的青玉坛弟子年纪约十四五岁,小脸圆圆,未语先笑,长得十分讨喜。他既奉了师兄之命为夏夷则等人带路,这一路便沿途指点景观,将来历典故一一娓娓道来。三人这才知道,原来青玉坛位于衡山顶峰祝融峰上,风光绝胜。
只听亘常说道:“据说火神祝融乃是烈山氏炎帝后裔,他死后便葬在了衡山绝顶,所以起名叫祝融峰。”
三湘之地原本皆是烈山故国所属,沈夜听了亘常这番介绍,心头却不知是什么滋味。谢衣知自家师尊心病,眼见沈夜面上虽一如平常,眼中神采却是越来越黯淡,忙低唤一声师尊,伸手去拉沈夜衣摆,不料手伸得快了些,带动腕骨伤势,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亘常见谢衣手上有伤,便出言安慰道:“我家掌门所制伤药天下无双,等回头见了掌门,居士的伤只是小菜一碟罢了。莫说这等外伤小事,便是瘟疫时症,有我家掌门灵药,也不算什么。”
沈夜正低头检查谢衣手腕伤处,闻言笑道:“厉掌门制药之术竟然如此高明?这瘟疫时症可是不好治呢。”
亘常有心夸耀,道:“要不山下县城百姓怎么把我家掌门当活神仙呢?前不久县城中便有瘟疫流行,还死了不少人,多亏了我家掌门细详病症,广制丹药,这才消弭一场大祸。”
夏夷则心中一动,想起岳阳城中恐有瘟疫一事,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找不到师尊信息,厉初篁如此医术了得,少不了要请他往岳阳城走上一遭。此后与亘常言谈之中便刻意套话,问那厉初篁所喜所好。
一行人边走边谈,说说笑笑倒也不知疲倦,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断岩前,只见岩下有大小两石,小石仅大石半,中有石桥可通,桥极险窄,仅可容步。
亘常便道:“三位,这桥便是会仙桥,传说有人曾在此遇见仙人,故此得名。因此桥下临深渊,桥面险窄光滑,人到此处多不敢过,所以又名试心桥。过桥便是青玉坛。”说着,便踏上石桥,往对面而去。
这石桥本身逼仄无比,加之此地既高,常年云水雾气缭绕,石桥表面凝着一层水露,湿滑无比,两旁又无有可供攀附之处,常人至此,站在桥上往下一看,只见连峦别巘,悉如培嵝蚁垤,不禁一阵头晕目眩。
但夏谢三人身有武功,此桥对他三人来说,也不过就是略窄了些而已。当下便跟在亘常身后一一过桥。过得桥来,夏夷则抬头一望,只见一座青砖琉璃瓦建筑藏在森森林木之后。再转过一个小坡,面前便出现一座道观来。青石为阶,阶下立着一个三人高的大香鼎,门上匾额题着三个篆书大字,正是青玉坛。
先前半山所遇那道士立在门口相迎,见了他三人,这才又打了个稽首,道:“小道音松。奉掌门之命迎接三位。掌门现在丹房炼药,正是紧要处,传下命来,请三位暂至云房稍歇,待丹药出炉再与三位相见。”
夏夷则听了,连忙稽首道谢。便由音松领着往云房而去。一路只见青玉坛弟子往来,个个宽袍大袖,一派翩翩姿态。
三人在云房中歇下,便有小道童送上茶水点心。音松笑道:“此茶乃是我衡山特产云雾茶。传说神农踏遍衡山一百零八峰,遍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便是此物。常饮能益寿延年,故此又名寿茶。”
三人细品时,只见那茶水中的茶叶形尖且长,状如刀剑,叶瓣斜展如旗,茶汤颜色鲜绿,茶香浓郁醉人,沁人心脾。茶水入口,只觉甜、辛、酸、苦诸味皆有,偏又令人回味良久。便是沈夜不懂茶的人,也免不了赞一声好。
音松又令道童向谢衣送上伤药,道:“我青玉坛伤药略有薄名,居士若信得过,不妨试试看。”
沈夜连忙谢过,将谢衣伤处包扎揭开,刮去膏药,只见受伤处依然红肿未消。音松将伤处检视一番,笑道:“不妨事,只是骨裂,并非骨头断掉。用药之后,只需七日便可痊愈。”
谢衣奇道:“竟有如此神效?”
音松笑道:“我家掌门二十岁便晋位丹芷长老,专研这制药炼丹之事。这些年全靠他的灵药,才令我青玉坛名声光大。”
沈夜点头道:“术业之专,自有其功。”
音松替谢衣上好药,含笑道:“伤处不必包扎,如此便好。此后需每三个时辰便换一次药。”
谢衣此时只觉腕上伤处一片清凉舒适之感,心说此药果然比夏夷则的药好多了。音松安排三人既毕,便借口观中尚有事务处理告辞而去。
三人未得许可,不好四处乱走,便只在房中等候厉初篁相请。这一等却直等到午饭过后,才又见音松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