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军医张鸿说让萧将军再坚持一下,庄锦当时心里一紧。
他一把推开房间的石门,抬腿就要往里进。林蓉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他。
“在这里等着,你进去只能是添乱。”
有了林蓉的提醒,庄锦压着心里的焦急往门旁闪了一步。
专家见他让开了进门的路,抬了抬腿,若有所思,也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往一边让开门口,让秦越他们进去。
秦越了解他的心情,前边他是被将军赶出去的,这回要是冒冒失失进去,反而可能会让萧将军不痛快也就闪过庄锦和专家,不做停留的到了房间里面。
“萧老,你醒过来了?”秦越问一句,快步的走过去,林蓉也快步的跟过去。只是专家还停在门口,没有进来。
庄锦见专家不肯进到房间,也不敢多话,心里还暗想幸亏有林蓉的提醒,想不到专家还有这样的表现。就站在专家的身后,好像在预防着什么似的。
秦越来到萧将军的面前,只见他双手抱着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他先听到秦越的说话,现在又见他到了身前,两手放开头,但一直保持着原有平视的状态,说:“刚才我睡着了,很好。但现在又不好了。”
秦越明显感觉到,他这是在压制着要暴躁的情绪。只用好和不好两个词来表述他的感觉。因为只看到他脸上的潮红又起就知道,他正在忍受难耐的痛苦。
“萧老,你不要急,我马上给你施针。”
说着,秦越又点上酒精灯,取出银针在酒精蓝色的火焰里过针。
因为前面已经做过一次,萧将军也明白了他的路数,很配合的让秦越给他行针。
十二颗银针在他的头上落下,萧将军的脸色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萧老,你感觉好点没有?”
脑袋上扎满银针,萧将军也没办法点头抬头的,只是闭着眼睛说:“好点了,不过只是能够忍受了吧。”
从他的话里可以知道,这只是对刚才疼痛的剧烈程度有所减低,但痛感没有消失。这说明这次行针的效果大了折扣。
秦越有取出四颗银针,在酒精灯上烧过后,从新找到穴位,一一落下去。
这次落针完成,萧将军长舒了一口气:“好多了,好多了。”
听他这样说,秦越忽然明白,他的首次施针可以见到效果,但完成一次后再次行针,效果就会减弱,就必须加针,才能维持上次的效果。
要是这样看来,还是要加快给他动手术的进程才行。只有把弹片尽早的取出来,那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要是每次行针都要加针,这脑袋就这么大点地方,能加到多少颗?
再说,头上就那么多穴位,把所有穴位行针一遍,再用针灸的方法,怕就没什么效果了。
幸亏也没叫那专家走掉,要是他走了,那才是叫天无应,无计可施了。
“萧老,你一定要稳下情绪,激动可是会加重症状的。”秦越说。
疼痛的症状此时已经明显的减轻,萧将军的面色也趋于平静。他正了一下身体说:“秦医生,这已经很好了。来,你坐下。我看,还是你的法子管用啊。”
对于萧将军的夸赞和信任,秦越可是不敢轻易的接受。
因为他知道,假如萧将军把治疗头痛的事全部依赖到他的身上,那他的麻烦,才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有通过手术,把弹片取出来,才是治疗的根本。
也只有把事情的真像告诉他,让他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从新对那外科专家产生信任。然后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完成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选择。
秦越做到他的身边,抓过他的手,再次进行切脉。自从察觉到针灸并非万能后,秦越自然加了小心。给病人施针越多,就越要及时观察病人的状态,一旦出现变故,那也将是难以收拾的。
通过切脉,秦越察觉萧将军的脉象还不是很平稳,这就说明这二次行针,虽然加了针,但还是没有达到上一次的效果。
“萧老,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还好。”
萧将军的语气比刚才要平和,秦越觉得有必要抓紧时间,跟他进行沟通了。
“萧老,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再次做了会诊。我有必要把问题解决的方案告诉你。希望你能从始至终的放平情绪。”
萧将军微闭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说:“说吧,我老头子什么阵仗没见过?”
“萧老,我这针灸法子,现在看来也只能是解表,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要是一劳永逸,就只能通过手术把弹片取出来。”
萧将军对秦越说的,没有做出及时的回应。沉了下才说:“那就动嘛,弹片跟了我三十几年了,早就该把它拿出来。”
“萧老,我的意思是,你要对外科专家有信心,要相信他,不要对他产生偏见。”
扎着一脑袋银针的萧将军,此时倒是很听话,没有出现情绪上的波动。在旁边陪着的张鸿和林蓉都觉得难以置信。
“秦医生啊。”萧将军似有所虑:“我没有对他不信任。是他一来就说解决不了,总是说风险风险,没有一点担当嘛。”
秦越笑了下,看了林蓉一眼。那意思听到了吧,要不是有庄锦那家伙吓唬人,人家至于怕成那个样子吗?
“萧老,其实你是有点误会人家了。”秦越说:“你那个庄参谋心里盼着你早日健康,就给那专家和我下了死命令,说不给你治好就永远留在这里,所有,人家是怕这个才跟你说解决不了的。”
听到秦越这样说,萧将军人一动,说:“那个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他下命令了?把他给我叫来,我要批评他。”
不管萧将军说的是不是真话,但这是人家的一种态度。这说明人家并没有要把他和专家留下来的意思,秦越心里一宽。
“萧老,你可别乱动。不得不说,庄参谋还真是你的好兵,那也真是对你忠心,所以你也不要批评他了。现在就是要你对专家从新信任,如何咱们共同配合,把弹片取出来。”
说了半天,还是个信任的问题。萧将军当然心领神会,说:“我当然信任,我信任你们就像信任我手下的兵。这个就不用你再说了。”
萧将军透了口风,这事就好办了。
“萧老,专家就在门外等着,还怕见了你再削他呢。”秦越故意把话说的俏皮一点。
萧将军睁开了眼睛,只见他原来布满血丝的眼球,这时血丝已经变得很淡。
“去,叫他进来,这没什么大的事情嘛。”
萧将军的话还没说完,林蓉先跑到门口去,对专家和庄锦说了几句,几个人一块走过来。
“萧老,我要跟你道歉啊。”专家走在前面,边走边说。
萧将军抬手摆了一下,说:“你这大专家没有放弃我老爷子,我还要谢谢你嘞。”
听萧将军冒出这么一句,专家的脸上一窘。萧将军位高权重,竟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这就是不记前嫌啊。
“萧老言重了。是我的不对,我就该跟你道歉。但,该是我职责内的事,我还是要说,并把事情说清楚。”
秦越对专家的这份执着和敬业,还是感到欣赏。
其实人家专家才不会管秦越是怎么想的,动手术是在跟人命抢时间,要是不把话说透,那事情做起来,就会出岔子。
所以该说的还是要说,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在人家大人物的头上动刀,和稀泥的事是万万不能干的。
萧将军瞟了专家一眼,说:“好呐,我就喜欢这样的,有话摆到桌面上,就不怕有解不开的难题。”
到了这时,专家才敢拿正眼来看萧将军。只见他一颗光头,十几只银针扎在上面,不说像个刺猬,那也让人看着惊悚。
样子有点滑稽,但又不敢明言,那效果真是难以言说啊。
专家真是有点不敢相信,秦越是怎么下的手?他怎么就敢在将军的脑袋上,一下落了这么多的针?
见专家还在犯怔,萧将军对他招手:“来,坐下仔细说,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外科专家强装笑容,做到靠里面的沙发上。
“萧老,刚才在外面,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决定要试一下。”专家的话里还是有点忐忑。
萧将军斜着身子看看专家,说:“刚才秦医生也跟我说了,他说你们一直有点担心,怕我把你们留下来。这你放心,我才不会留下你们,我这里的饭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上的。”
萧将军的幽默让专家心里有点放松,他看到萧将军的面色已经恢复平常,暗赞秦越的胆识。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用针灸这么平常的方法,就让萧将军不再痛苦,真心的不错。
“萧老,不管你是不是怪我,咱们还是把丑话说到前面。因为手术不是小事情,你手下的将士也在关注着,所以我该说的还得说呀。”
“嗯,说。”萧将军面色平淡。
“萧老,凡是手术都会有风险,这一点你必须要听我讲完。”专家表现出一脸凝重。
“说,说下去。”
专家在秦越他们的脸上看过去:“我概括了一下,风险的来源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是弹片所处的位置,它已经在萧老你的头里待了三十多年,被血肉包裹,想取出来并不容易。”
“还有呢?”
萧将军觉得专家说的就是废话,这事他的手下几乎都知道这事。
“其二,弹片已经在压迫神经了,万一伤到神经,就会发生危险。”
“哦、有这么严重?伤到了神经会怎样?”
“重则致命,轻则致残。”专家用最简洁的话语来回答萧将军的问题。
但越是简洁的言语,往往分量也会最重。
萧将军沉默了一下,说:“我萧胖子都是在生死路上走了好几个来回的人,还怕被你这几句话给吓到?”
听萧将军说的这句话,说的那是与重于轻,就像是句玩笑,但专家笑不出来。
“萧老你是不怕,但我们怕。你是国家功臣,不能出丝毫的差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