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少将军吩咐了奴婢带她出府去!”临妙出了院子,果然是直直去了书房同姜祁霄禀告,“少将军说是今日之事,宫里定然是不肯罢休的,少将军留在府内,只会替太子府惹来麻烦。”
“昔儿终究还是太通透了!”姜祁霄眸中流出一丝无奈,“却也的确是她啊!”。
临妙低首未言,姜祁霄罢罢手,“你去安排,她此番出府,自然是要离京去边城,一路上护着她的安全!”姜祁霄陡然凝眉,又沉声说道,“靳府那边也得瞒个仔细!”
“是!”临妙点头应道,“小姐这一路上,可需安排个贴身伺候的人?”临妙自然是明白,要瞒了靳府,就不得让褚言跟着了,褚言私心重,周旋于姜祁霄和靳羽中间,却还揣着自己的打算,若是让褚言得了消息,靳羽那头自然是瞒不住的。
姜祁霄顿了片刻,“一路上,就由彭重照看着,嘱咐彭重不可在边城露面,边城那儿我自由安排。”
临妙领了命令便要出门去,姜祁霄又嘱咐道,“你去通知彭重,我……去看看昔儿!”
傅华昔闲散得靠在屋内软榻一侧,熏笼里照理是燃上了香料,燃香的丫头机灵,见着傅华昔盯着熏笼里一缕若有似无的轻烟出声,便脆生生地说道,“这香是城外相国寺的方丈所致,奴婢听说,这制香的手艺全仗着一颗心,心里什么样,这制出来的想便得什么样子,不过左右奴婢是瞧不出方丈心里所想,倒是宫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爱这香,今儿个太子殿下特意嘱咐了临妙姑姑将这香给姑娘你熏上,这会儿临妙姑姑去了殿下跟前伺候,就嘱咐了奴婢过来伺候姑娘!”
傅华昔淡淡一笑,这院子里原本为了避嫌,只得临妙伺候,这会儿又多了个伶俐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姜祁霄意欲何为,“哦?倒是个伶俐的丫头,这番话也是临妙说于你听的?”
“姑娘聪慧,府里也只有临妙姑姑才知晓这些了!奴婢平日里都在临妙姑姑跟前伺候,便也从姑姑那儿学了些!”那个小丫头说道,听着话是个伶俐的,可看着眉眼间确是一板一眼的,不像是个心思活络的,看来这临妙选人的功夫也是独到!
“这香味的确特别!”傅华昔顿了顿,“临妙让你过来伺候,你可有寻思着我的身份?”
那丫头敛眉低首说道,“临妙姑姑交代了,姑娘是府上贵客,往前同傅家大小姐有一份交情,殿下思念大小姐,便接了姑娘过来叙话,已累了姑娘声名,万万不得在揣测伤了姑娘的心了!”
这番回答倒是拿不到错处了,便是对着宫里,也是有情有理,得亏姜祁霄能想到,既是点名了傅华昔的身份,却又点得极其含糊,为着姑娘家的声名,断是不能说透,又成全了他一份真切爱意,真真是……好个姜祁霄。
院中轻缓的脚步声,踏雪而来,傅华昔内息深厚,听了个真切,此处能随意出入的,除了姜祁霄,又能有谁了,他俩既然是心知肚明,此番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别罢了!
掀帘而入,一丝丝凉意在屋内慢慢排布开来,稍稍搅动熏笼里的轻烟,袅袅轻烟盘旋散开,一如傅华昔乱了的心神。
“昔儿!”姜祁霄的态度滴水不漏,身边的丫头附身一拜便出了门去,“乏了吧?方才被闹久了,修远到底是办事不妥帖!”
傅华昔听罢,凝眸笑了笑,“修远也是受了累,还得替你担些莫须有的名堂,他那样的人,如何就在你的府里胡来了啊,到底是你……”傅华昔顿了顿,“纵容了吧!”傅华昔到底还是转了语调,她同姜祁霄也真真儿一对,都是端着明白装糊涂,偏生是都知晓对方是在装糊涂,真不知这般做戏是为了谁了!
“到底同我亲近,我也不用同他生分,自然是得松泛些的!”姜祁霄笑着走过来,理了理傅华昔鬓角的几缕碎发,“靳羽那边我去了消息,你就在我这处歇着了!”
“我不辞而别,负了大哥一番苦心了!”傅华昔嘴角一丝苦意泛出,“大哥在京中行事也多有掣肘,我只盼着不要给大哥惹了眼才好,你如今身份尊贵,可也不得随意出入靳府才是了!”
“他的身份,不过是你我知晓,他贴身之人,纵然是那个逐日,也对他的身份不甚清楚,他同姜晟枫之间的事,他不瞒着你我,是对着你我有所图而已,且我们同他,所谋无差,自然是坦白些好的!”姜祁霄嘴角上扬,闲散地说道。
“呵呵,权势于你同容王,当真是能当个粪土视之?”傅华昔这话就是显见的试探了。
姜祁霄神情已然闲散,揽过傅华昔搂在胸前,心绪沉稳有力,声声扣着傅华昔的耳廓,只透心脏,“眼下的我,到底是不能为将来的我描摹一个心性,个中诱惑太多了!”沉沉的一声叹息,直迫傅华昔心魂。
此番话,才是合情合理的真言了,姜祁霄不知是何时起得了这番感悟了,纵然是千般万般的山盟海誓,也抵不过转眼的心随境转!又是一番蚀骨的不安击溃傅华昔的心魂。
她堪堪能抬手回搂着姜祁霄,鼻尖沁着他身上独有的气味,不似靳羽那般浸了墨汁一般化不开的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淡,夹着些药草气,不是如此贴着,不是如此心魂溃败之下一片安宁,傅华昔只怕是觉不出那味儿的。
姜祁霄从前只叫自己要信他、守他,此番一丝犹疑尽露,到底是要解了彼此的束缚,还是只是情致的表露呢?傅华昔辨不得,姜祁霄只怕也是理不清的。
“朝中有难处了?”傅华昔搂着姜祁霄的手紧了紧,此刻的傅华昔陡然明白,纵然往后姜祁霄负她欺她,她亦需在此刻尽一份力,帮一帮姜祁霄了,无关各人得失。
如此这般怅然无所失,又是一番大自在的体悟!
若是锱铢必较的算着得失来权衡她同姜祁霄之间的关系,只怕是外人眼中,自己才是被算计狠了的那个,可她心头明白,得了姜祁霄,让自己历练一番爱恨沉沦,寻得一个痛快,解了傅家虚名的负累,还她一份逍遥,此番算来,倒是自己赚上了!
姜祁霄逆着窗棂里透进来的光线,唇贴上傅华昔的额头,气息浮动,抬手抚了抚傅华昔垂下的青丝,“戎狄的莫泽还潜在京中,不知去向;宫中的娑罗郡主动机不明,虽有母后在,可她的手段是防不胜防;莲贵妃同我五哥倒是安分了些,不紧赶着往朝中拉拢人了,可李晋中确是越发张扬了,六部之中,巴巴得拉结人,这出戏,我倒是看不明白了;再者军中有李家的心腹,以前还有傅家在掣肘,眼下是越发不得样了;你前头那个副将阮敬,眼下他伤势已痊愈,我寻思着能在军中给他安排个职,他出自傅家,心性耿直,是个可用之人。”
“傅家军威外头传得神,其实不过是震慑一些肖小之辈,压一压戎狄的锐气,不过阮敬此人确实可用,且可笼络一些旧部的心!”傅华昔说道,“想必你是听得些传闻,要调动傅家军,必得一样傅家家符,其实不然!”
姜祁霄的手僵了僵,气息浮动间带了几分生硬,“昔儿!”
“羌城那边的甄平儒甄将军是我父亲的旧部,他为人素来严谨,且是为国为民,断断不会受私利蒙蔽,你且可信着他!”傅华昔幽然说道,“眼下的边城虽是吴盛接管,可他断是压不住薛凯,薛凯同阮敬一般,只是他心思活络些,不如阮敬沉稳,先前是得了消息说他同戎狄有私通,我在时未曾发觉,不过到底人心难测,此人你得仔细些应对!”
“得昔儿此番点拨,倒是通透了不少!”
傅华昔推开姜祁霄,正了正身姿,“兵部管着钱粮输出,得了军中的依附,也断不能漏了兵部的打点,文博鸣虽是在兵部任职,到底是兵部盘根错节,他不得消息是正常的。且兵部近来已经在暗中克扣军中钱粮,我此番回京,带了些棉甲和武器回来,均是以次充好之物,且近来几批物资是越发明目张胆,我托了文博鸣在兵部探消息,却始终不得消息,此时只怕是户部也脱不了干系。”
姜祁霄凝眸沉思道,“宋柏鸣在朝中一向是刚正无私,无甚偏颇,他同户部一向无甚瓜葛,且军资这么大的事,断断是躲不过他的眼的,不过军资辗转到边城,路上有多人经手,中间要查可就难了!”
“是了,这是要明了查,兵部顶多是能担个失查之责,户部也可推卸,所以,这件事我只嘱咐了博鸣暗中查探,先探兵部的消息,不过现下是无甚消息,我遇难的消息一出,博鸣知晓内情,只怕是会怀疑我触及了人的底线,遭了毒手,你需得给他递个消息,同他通一通消息才可!”傅华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