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晴再次醒来,眼前只有一堆燃烧的木炭,而北野寒并不在自己身边。想要撑起身子坐着,肩头却传来一阵剧痛,这才记起之前自己受伤的的事情。看了看自己身旁不远的各式药瓶,想来是北野寒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替自己处理了肩头上的箭伤。
不由地牵起嘴角一笑,只是笑里的嘲讽明显大过了欢喜。再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覆着北野寒穿的长裘,想也不想便将它从身上推开,蜷起身子坐起来,将头枕在石壁上,倦极地合上眼睛。
另一边北野寒出了洞口,将马往洞里赶了赶找块巨石拴下,自己动身往山上走去。这个地方他来过,就是当初从寺庙出逃时选择的山麓。所以他很担心,因为那时候他迷路了,被困在山里。
现在沈晴也在自己身边,他不想沈晴与他像当年一样,所以他趁着现在还没有到他当初迷路的地段,先爬到高处,把前面的路况大概记下。
如果,如果自己能够做得到的话。
这里的积雪不比山下,常年不断的寒风用积雪将凹凸不平的山表面涂抹地均匀而圆润,这样固然方便观察察山麓的走向,可是却很难从一片白茫中辨别出想要行进的路线。最要紧地倒不是这些,而是那些看起来一样平坦的雪路,有的一脚踩下,脚底便是坚硬的岩石,而有些则没过腰际都触不得底。
北野寒一路小心地探着岩壁小心地攀登,几次险些从高处跌到下面,等最终爬上一个地势较高的小山头,眼前却是果真像他料想的一样,只有一片明亮得刺人眼瞳的惨白,怕是只有爬到最高处才能辨别出哪边是北庭,哪边是齐国。
徒劳无功。北野寒原路返回,却在将要回到地面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从岩壁上滑了下来,两只手被坚硬的冻雪划破,鲜血淋漓。等回了山洞,沈晴见他一身狼狈,满身的雪,眉头皱了皱,却还是没又开口询问。
北野寒干笑了两声,在炭火旁脱下自己的长衫,抖落衣服里面的雪,防止雪化浸湿身上。
抬起头看到自己之前留下的长裘被沈晴丢在了一边,说不在意自然是牵强。知道沈晴性子倔强,现在还没有原谅自己。可是因此就不顾她自己的身体并不明智。
沈晴倚在岩壁上也不看他,北野寒低下头拿了自己的佩刀,翻弄炭火。两人相对无言,空寂的山洞里只剩火焰吞噬木炭的噼啪声。
固然有木炭取暖,可是沈晴背靠这岩壁,再加上现在受了重伤,哪里受得了这座雪峰的寒气,禁不住鼻头酸了酸,打了一个喷嚏。
北野寒皱了皱眉,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那眼睛示意沈晴盖上长裘。
见沈晴不理会,等了片刻,起身取过长裘就要为沈晴盖上。
沈晴也不看他,倒是好歹没有推托,任北野寒将长裘披在自己身前。“劳烦二殿下费心了。”
北野寒手上的动作一顿,继续将长裘为她盖上,然后抬起手掖好角落。沈晴偏过头面对着岩壁,却躲不开北野寒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温热的气味,心里百感交集,脸上却是一如之前淡漠惘闻。
“等会儿,我再帮你上药,防止创口溃烂。”北野寒回到原先的位置坐好,从行李里取出德叔为他们备下的干粮,递过去,“你饿了吗?”
沈晴虽然是不肯原谅北野寒对自己的背叛,但是还不至于为这种事昏了头脑像那些闺阁里的妇人一样赌气。毕竟吃饱了远比赌气饿着要明智。沈晴动了动肩想要伸过手去接,创口却又传来锥心一样的刺痛,“呲—”沈晴吃痛地皱紧眉头,右臂不敢在动。正想换个姿势用另一只手去接,北野寒却已经前进一步将手里的馒头递了过来。
沈晴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着北野寒的手,张开嘴,慢慢地吃了起来。重伤未愈,难免体内缺水,沈晴眼下口里的干粮,喉咙噎住,火辣辣地疼。不由地咳嗽了两声,呛出了眼泪。
北野寒赶紧在她的身后坐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理顺肠胃。然后探手拿过行李旁的水囊递到她的嘴边。
沈晴喝下水才觉得胸腔舒畅了一些,见北野寒却依旧坐在自己身后揽着自己,微微蹙眉,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岩壁靠了靠。
北野寒哪能看不到沈晴的动作,举着干粮递到沈晴嘴边的手像是灌了百斤的铁水,连维持不动都要耗光了全身的气力。等沈晴吃完自己手里的干粮,一只手颓然落地,像是被谁抽光了所有的血气。
苦笑一声,北野寒靠着身后的岩壁坐着,“射伤你的那个人。你也能对他说一句,各司其命。为什么不能这样对我?”
沈晴也不回头看他,皱了皱眉,声音里依旧带着伤重的沙哑,“因为我与他素昧平生。他只是在做他该做的。”
“那我呢?”
沈晴回过头,嘴角挂着比脸色还要惨白的笑,“北野寒,你说,如果一个猎人在打猎的时候,被一只狼咬了,他会难过吗?”
北野寒皱了皱眉看着她,“什么意思?”
“如果是被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猎狗咬了呢?”
沈晴望着他的眼睛扯起嘴角,又替他回答,“其实,我觉得也不会。因为猎狗也不过只是个长着尖牙的畜生,他怎么会觉得难过呢,他肯定只会觉得自己好傻,居然去相信一条随时会要咬人的狗。”
“对不起。”北野寒开口,“我不该......”
“不,”沈晴转回身,“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是在做你二殿下该做的事情。真要说对不起,那么应该说的人也是我,是沈晴没有按照二殿下的计划继续走下去。”
沈晴倦极地合上眼,“对不起,二殿下。还有,如果二殿下不介意的话,还请换个地方歇脚,沈晴想要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