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沈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他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原来有时候,即便你心里已经知道真相了,即便证据已经确凿无疑地呈在了面前,可你还是想要听到事实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哪怕你知道自己不会相信他说得每一字,可还是从心底里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哪怕纰漏百出的谎言。
沈晴一路快马从天镇骑回了村子,村长家里只有黯月和村长夫人。老人一见沈晴回来了,欣喜地将正在择菜的手在自己围裙上擦了一擦,忙不迭地过来扶她。
“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啊,小心小心,别摔着啊。”
老人将沈晴扶下马,一抬头却见姑娘两只眼睛红成了兔子,看着让老人好不心疼。“哟,这是怎么了闺女?”
不关切还好,一有人关心的时候人总是格外的脆弱。沈晴没忍住扑进老人怀里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哪里还有杀伐果断的将军模样。老人不明所以四顾了一番,也没发现有谁招惹她了啊,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不哭,不哭啊,有什么事跟婆婆说,我给你做主。”
沈晴好容易停下来,眼睫上依旧粘着湿,断断续续地把北野寒骗她的事儿交待了出来。等说完才想起来,刚才难过昏了头,老夫人毕竟也是北庭一边,万一跟北野寒是一伙儿的那可好。
抬起眼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明明普通一个的民宅,应该不会与北野寒的阴谋有关,再看老夫人听自己讲也是听得跟着流了眼泪,还得沈晴上去哄她。
“兴许,中间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沈晴握着老夫人的手。
老人抹了一把眼泪,“闺女啊,你也别说我偏袒,可是啊,我看寒儿看你的眼神,他不会骗你的。”
“嗯。”沈晴点了点头。最好,最好是这样。
而且真的刀剑相向的话,皇上那边应该也很难做。
两人正在院中攀谈,门外头老巴什和北野寒谈笑着进来了。沈晴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拿出药瓶质问他,“北野寒!这是怎么回事?”
北野寒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一手在身上摸了一摸,不由皱了皱眉头。
沈晴瞧他的样子,眼睛红了红,看来这个解药果然是他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北野寒却直接上前抓起她的手腕,“有什么话去屋里说。”
沈晴拿起自己的佩剑,抬眼狠狠地瞪着他,“你最好能够解释清楚!”
“嗯。”北野寒将她拉进屋子,关好房门,还没等沈晴开口,他却先沉声责备起来,“谁让你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跑来的?”
“我...”沈晴停顿一下,却依旧将药瓶举在眼前,“你最好先把这个解释清楚。这是不是你身上毒的解药?”
“是。可是我......”
“呵,果然是这样。”北野寒正要解释,沈晴却嗤笑了一声,“北野寒,这个解药你是不是一直都随身带着?毒药是不是也是你自己下得?北野寒,你这招苦肉计用的可真好啊!”
北野寒敛了敛眉,“什么苦肉计,毒怎么可能是我自己下......”
“哦,不是苦肉计,这怎么能是苦肉计,”沈晴拔出剑指着他的的胸膛,“这可是一石二鸟啊,既骗了我,又能诬陷段步凡,二殿下,真是好计谋略!”
“你都在说些什......”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沈晴的剑已经冲着面门直劈过来,出手凌厉,剑刃带风,完全没留了情。北野寒见势瞪大了眼睛,知道沈晴性直口快,没想到动起手来也毫不拖泥带水,忙一偏头往旁边躲开,“你疯了?”
沈晴哪还顾得理他,见他躲过,立即又挥剑横扫。北野寒连忙撑着桌子翻身躲开。沈晴怒气未消,一扬剑,屋里的木桌登时劈成了两半,一桌子碗碟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屋外头二老听见动静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推门,屋门关的死死的。老夫人急得直转圈儿,她老伴儿却是一脸的茫然,“孩子们怎么了这是?”
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啊哟,别说了,你倒是快想法子拦住他们啊,一会儿再给动刀子怎么办啊,啊哟。”
“哎哎,我这就,这就找东西把门砸开。”老巴什应了两声,忙转过身去院子里找把劈柴的斧子。
老夫人也继续拍门,“哎,寒儿?寒儿?闺女啊,把门打开快,开开门,有话好说,快。”
屋里头沈晴狠命地横劈竖砍,北野寒也没敢拔刀,他知道要是两人真的刀剑相向了,那今儿个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只得一路小心一路躲,随手抄起顺手的椅子木凳就往前挡。
好在沈晴现在是气昏了头,打起来不知道章法,很快便没了力气。北野寒看准时机,堪堪躲过擦着耳际的一剑,偏过身,一个箭步冲到沈晴旁边握住了她拿剑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你真疯了?”
沈晴依旧不老实,抬起脸狠狠地瞪他,“放开我!”
北野寒哪里敢放,手上一错,将沈晴手里的剑给掰到地上,赶紧拿脚踢远了些。沈晴一歪头狠狠地咬在北野寒的胳膊上,北野寒吃痛,手底一松,腰上又挨了一记肘击,捂着痛处只得后退了几步,“你先停手听我说!”
“骗子!”沈晴哪里还听,狠狠地一个上勾拳直接打在北野寒的下巴上。
北野寒倒退了几步,一抹嘴,染得一手红。
见血了。
沈晴张了张嘴,刚想上前问一声,却又固执地抬起头,“活该!”表情很是凶狠,只是语气里就没那么多厉色了。
北野寒揉了揉下巴,从地上摸起一个四条腿都齐全的凳子坐下,也不说话。
沈晴气也消了,低头瞥瞥他,“你不是要解释吗?说吧。”
北野寒皱着眉抬头瞪他一眼,“等会儿!疼着呢。”
“有...有那么疼吗?”
“你试试。”
沈晴扭过头,嘟囔了句,“那也是你活该。”
摸摸衣服将解药掏出来扔给他,“呐,这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北野寒结果解药,“这确实是解我身上毒的解......”
沈晴又倒竖了一双柳眉,“那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这是我前几天传书给我在北庭的医师,让他飞鹰带过来的。”
沈晴半信半疑,“真的?”
“骗你做什么。”
沈晴又低头看了他一眼,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正要信了,却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不对,那你昨天干嘛还要让爷爷给你找解药?”
“谁说他找到是解药了。”北野寒皱了皱眉,“再说了,那明明是你让他去找的。”
“那,”沈晴瞪大了一双眼睛,“我又不知道你打算让人给你做解药了,还有,你不会拦住他啊。”
北野寒站起来,替她将之前打斗散在额前的长发捋到耳后,“他找的是天狼花的解药,又不是我身上的毒。”
“嗯?”沈晴眨眨眼,“你中的不就是天狼花毒吗?”
“那是我骗你的。谁叫你不懂药理。”
“我干嘛要懂!”沈晴咬牙,“那天狼花是干嘛的?”
“不干嘛,一种麻药,顺便让人长两个花一样的疮疤,几日自行就好了。”
沈晴点了点头,怪不得那晚老村长听她问天狼花解药的时候依旧笑眯眯地没当回事儿,原来那并不是什么剧毒的药。
再抬起头,望了一眼北野寒被自己打的泛了青的下巴,别扭了半天,还是问了句,“哎,真疼啊?”
北野寒摸了摸下巴,“你说呢?”
沈晴转过脸去,小声哼哼,“那也是活该,谁叫你瞒我。以后什么都得跟我说听到没?”
“嗯,以后什么都先向将军禀报。”北野寒揽过她的肩,往屋外走去,别让老夫人再把门给拍烂了。
“德行。”沈晴翻了个白眼,却往他怀里靠了靠。
只是这一开门可不要紧,正看到一把劈柴用的大斧子卯足了劲儿迎着脑袋就砍过来了。老巴什正要砍门呢,一见是两个人打开门走出来,赶紧把斧子从半空里往回拉,可这还哪儿拉的动啊,他这可是用了劈山的力气来砍这门的。
只听得一声闷响,北野寒估计是刚才被沈晴给练出来了,一弯腰,这顺手儿就抄起地上的凳子给挡了一下。好家伙,这要是凳子做工再差了一分,那两人今儿个就算交待在这儿了。
正要松口气,那边却又叫唤起来了,“啊哟,我这老腰啊。”
三人赶紧上去把老巴什给扶到院子里的桌旁坐下,一个端茶,一个扇风,老夫人蹲在他身后给他捶着腰,“没事吧,啊,老头子?”
“没事儿,没事儿。”老巴什摆了摆手,“就刚刚有点抻着了,没事儿啊。”
老夫人一听没事,又心疼又气恼,还捶着呢,立马就变拳为爪,一把就扭上去了,“你个糟老头子,叫你找个斧子找那么长时间,还用那么大力,你是砍门,不是砍山你。”
沈晴与北野寒面面相觑,还是沈晴蹲下来摇着老夫人的胳膊,“婆婆,婆婆,别生气哈,都是我们的错,下次不打了,不打了哈。”
“嗯哟。可不能在打了。”
沈晴赶紧乖巧点点头应下,“嗯嗯,都听您的。”
北野寒盯了半天,冷不丁丢下句,“看你那样,就差摇尾巴了。”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