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沈晴立刻睁大了眼睛认认真真地四处打量,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身上正覆着的罗裘锦被,色泽光鲜艳丽,入手也触感润滑。至于上面的图案,沈晴拿近了眼前,仔细一端详,不出她所料,果然是绣着龙纹的。身下面压着同样也是一床锦缎,似同是以上等的蚕丝织就,表面光滑温润而又不显冰凉,上面一只金翅鸾凤展翅飞羽,栩栩如生。
沈晴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抬头,就连平日见惯了的四角罗帐也华丽地一晃身,连末角的一根根丝线都金晃晃的直刺眼。前头垂着的两只雕飞龙纹玉钩显然也是与这枕头相衬套的,清一色的秋葵黄玉。玉钩旁的犀角也还悬挂床头。帐角边,四只金铸的辟邪吞云兽铮铮然端坐着,个个凶神恶煞,保管着没有鬼怪敢近帐。
沈晴越看心里头越困惑,越端详越觉得像是辱了皇宫。等恢复了些体力,强撑着起身坐起来,再打眼一观,房内的景象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敞亮的多,却并不是说里面摆着的盆盆景景的古董花架数量稀少,而是这间房实在是大得吓人。只这一个隔间便赶上了她那纪王府的堂屋大小,可偏偏桌案上那些盆景又是选的牡丹,紫薇与虞美人之类的娇柔花种,朱红的柱上盘绕的也是靛蓝中透着粉的紫幔罗纱,雍容典雅。如此种种,分明标识着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除了皇宫,别处的女子闺房,哪里还有如此大的排场?沈晴心中的疑惑更深一分,她究竟是昏睡了多久,十天?一个月?总也不至于一晃眼便从祁州城跑到皇宫里来了。林烨的轻功了得他是见过的,可即便是日行八百里,昼夜不息,也不能做到。
沈晴恍恍惚惚地把一双玉脚套进了床头摆着的雪绸袜里头,也不多看床边摆着的靴子,只管提脚穿上,估计也是皇宫货,她何苦多给自己找刺激。
穿好了鞋靴起身,奈何卧床久了,现在动作太猛又引得一阵头晕眼花。
“没人与你抢,慢些来。”一个温润的玉质嗓音和气怡人的在耳边不远处响起,果然是那个林烨过来了。
沈晴眯着眼睛上上下下一打量,嗬,那人脚蹬一双锦云如意靴,腰佩一丸碧绿和田玉,一身的浮云纹素色绸衣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她打量林烨的时候,那位爷在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倒不是惊艳,更多的是单纯地惊叹,像是,啧,像是看见了一个傻子。
沈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来看自己,任谁刚醒来也总会犯迷糊的,她险些跌倒又有什么可嘲笑的?果然还是这种人打心底里就不是什么好主。想到这儿,沈晴一斜眼,牙缝里冷冷挤出这句,“想不到林大夫居然还是一位宫廷御医。”
林烨倒是一点不怪她说话冲,下声怡气,含笑道,“将军说笑了。在下医术拙劣,哪里敢承御医之责。”
“你不是御医?”听闻此言,沈晴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在抬头看看这间房,疑云更浓。
林烨见她诧异仰着脑袋环顾的模样不由牵唇一笑,说道,“莫非将军以为这里是皇庭后宫?”
“难道不该是?”沈晴反问。
林烨也不回答,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朗,“等你出去,一看便知道这是不是皇宫了。”
故作高深,沈晴最烦见人这副嘴脸。若是一位耄耋老人,鹤发童颜,捋着长及腰际的雪白长须在这里跟她打哑谜,她倒还能接受,毕竟对方年纪大了,生活阅历远比她丰富了不知道多少,装高深也就装了。可他林烨哪来的自信跟她摆架子。
沈晴对这位大夫的印象更差一层,脸色阴沉地就要往屋外去。不料林烨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他拦住,掌不住笑的问她,“你这是要去哪?”
“自然是去看清真相。”沈晴不悦地瞥他一眼,狠狠地将手甩开。
林烨嘴角倒扬的更高了,放开手,抱着胳膊看她。
“神经。”沈晴毫不吝啬地赏一个白眼,到了门口,正要举手拉门,却忽瞥见细滑的衣袖轻轻的从手腕上脱至肘间,竟只是一层薄薄的素娟里衣。沈晴慌忙低头一看,顿时惹得满面通红,立刻揪紧了衣领往床边挪过去。
林烨这时候才笑开了,出口调侃,“原来这世上还有只穿鞋子就敢出门的人,在下可真是长见识了。”
沈晴红透了脸,耳垂恨不能粉得滴下血来。眼中也泛着蒙蒙的水雾,说是委屈,倒不如说是羞愤难当,火气把泪都给逼出来了。半点不含糊,一手揪紧了衣领,另一手弯腰就近抄起一个圆板凳来直直丢过去。
这一招可是半点没留手,屋外头都能听见板凳破风的呼呼声响,林烨不敢托大,往旁一侧躲开,那板凳直直地往后头飞去,轰然一声响,砸倒了一片的盆盆罐罐。
“花草无罪,将军,手下留情。”林烨半点没有受袭击的狼狈样子,闪过了再调笑一句。
这次可着实是点炸了沈晴的火气。人一发起怒来哪里还顾及着形象,沈晴也不揪着衣领挡胸口了,一脚踢破了旁边的一个半人高的四角支架,抄起断下来的一支趁手长杆,权当了官衙标配的风火棍,拉开了架势打将过去。
林烨见她来势汹汹,却依旧没摆起正经的脸色,照旧浅浅地笑着,一边躲,一边不忘了逗弄她。一瞬间屋里头盆鸣瓦跳,一片狼藉。若是叫当初负责置办这些家具装饰的人瞧见了,那定是要心疼的当场背过气的。
可眼前两位却都不在乎,砸坏了东头,又奔着西边去了。紧接着又到了床边。林烨瞧见了那张空空荡荡,缺了主人的锦床,勾唇一笑,一探手卸去了沈晴手中的凶器,握住红酥小手,再一揽腰,直把人压到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