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硕跟严小二两个人领着段景离开了。沈晴在屋里,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只一个人趴在桌上,梳理被蒋硕的话勾起的丝丝怨愁。北野寒或许真的很想扩张实力,毕竟她从不觉得北野寒没有派人伤她的人的可能性,尤其是他从一开始便对天狼军兴致浓厚,恨不能据为己有,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如果要说是别人,她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第二个来。
而另一头,胡府后院,草木新生,绿意尚浅,北野寒站在参天的梧桐树下,树梢上几只油黑的乌鸦栖伏,身上的的羽毛在阳光下像缎子一样反着微含了紫金色的光。
北野寒身穿着一身纩絮蚕丝短袍,外罩一件绣着青蓝回纹绸缎长衫,又因是初春过了,将领口与袖端微微松敞,配着北野寒散惯的披肩长发,一身厚实的冬衣竟也穿出了几分的飘逸灵动。
此刻人站在树下,双手捧着的是那口陪了他约近十年的黑冰精钢弯刀,去了鞘,刀身更显修长凌冽,雪白的锋刃将路过的风切割划破,一分为二,引得刀身轻颤,薄凉的弯刀低低嘶鸣。
“死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北野寒问的是身后跪着的两个。其一是柴夫打扮,装束与山里劈柴的糙汉子并无二致,都是一件败絮的粗布麻衫套在身上,腰间绑一根红至深褐的,沾满了灰而辨不出色彩的彩绳。脚底也是柴夫们的标配,一双耐磨抗扎的厚底布靴,一样的肥大臃肿,难堪入目。就连这人的脸面也是饱经风尘的样子,道道沟壑,条条深川,底色都是黄黑中显红。可唯一样,这人的那双眼睛完全不似一般柴夫那样显得敦厚老实,或者饱受磨难而麻木冷淡,那是一双鹰隼一样毒辣的目光,眼角上吊,眼瞳微青,就好像是有谁把别人的眼睛生生的抠出来,再塞进这张沧桑的脸上。闭上眼便是山夫,一睁开变成了枭雄。这便是北野寒的安插在这南疆的其中一名暗卫,三年前便扎根在这儿,现在是任谁也猜不到,哪个也看不出。
而另一个同样也是他的一名暗卫。如果说上一个能让人感叹北野寒用人选人的手段,那这一个则不得不让人心里头顿起寒意。那人不是别的,而是一身官服打扮的山豹,胡府侍卫里头一个领队的,胡三爷的心腹悍将。
便是胡三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收在身边多年的弟兄,竟会是北野寒早年派下来的。也怪不得当初从北边的荒野里接回沈晴的时候,山鹰起心跟他提起要杀掉北野寒,他却在旁说了一些劝山鹰放弃的话。
两个人,一个跪着,一个站着,就连听到北野寒问话时的反应都不尽相同。那个柴夫听见北野寒问话立时一拱手,“回二殿下,死的那个叫李小满,原名郝满,天狼军副官,也是齐国雁羽营弓箭手总教头。臂长身短,长弓擅射,人称百箭猿。”
那个山豹听了嘿嘿一笑,抬脚踢了踢他,“都什么时候了还二殿下,叫王爷。”
北野寒也不回身,只将手里的弯刀斜插在树下,神色凝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山豹看着他一直不说话,对着地上柴夫打扮的人打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讲。那人会意,再道一声,“二......王爷也是神机妙算。杀他的那个果然是速不台派去的。那个人叫花衣蝶,他还有个兄长,叫花狼。两个人都是被黑蝎帮当家的袁七爷养大的。只是后来花狼不知道什么原因跟黑蝎帮闹翻了,就跑到外头去,最终成了齐国的现任镇国公段步凡的手下。”
说道这里一抬头,不知还要不要说下去。山豹在一打眼,示意赶紧把话说全。他这才低着脑袋再多补充,“那个花狼您见过。在天山戏院子里头,差点杀了您的那位就是了。”
北野寒闻言手上一顿,站起身来,挥挥手叫他离去了。临前山豹往人手里塞了几锭银子,那人也推脱开了,弯着腰,一步步倒退着恭敬离了院子。
山豹回头望了一眼这人,笑一句,“嘿,这傻子。”
可打趣完了也感慨,“哎,王爷,您说是不是您施了什么妖法,怎么咱弟兄们都乐意给您卖命。唉,放着好好的侍卫长不当,因着您一句话就乐意在山里头待个三年,那可不是中了邪了嘛。”
北野寒依旧不搭腔,山豹摸了摸鼻子,凑近了些问,“啊,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那您说,那速不台咱怎么处置?要不,您干脆给我拨他三五个人,我今晚就摸到他屋里头做了他。”
“算了,”北野寒最后抚了一把刀,起身负手,“由他去吧。”
“哎,别介啊,什么叫由他去啊。”山豹连忙问一句,“这可不是小事儿,他可是借着您的名义干的,要是在您跟娘娘那闹出个什么误会,那可就坏了事儿了。”
北野寒又闭住了嘴,对他的话不予理会。
山豹急了,“嘿,可不带您这么玩的。娘娘那脾气您又不是不清楚,这件事儿她要是想不开,万一是赶明提着剑就过来了,到时候可谁也拦不住。”山豹说到这儿,一缩肩,偏着脑袋讲,“可话又说回来,我倒是盼着她能提刀砍过来。要不您说,啊,就她这性子,要是哪天真把事情憋心头,那可就真说明这事是出大发了,彻底把人给伤着了。”
望见北野寒眉头微微动了动,神色有异,以为他是听进去了,没想到他却直接踏步离开了,只交代一句,“帮我把刀埋了。”
山豹这回可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望一会儿北野寒,再望一阵刀,“哎?这是干嘛,这刀可陪您近十年了吧?刀刃都卷了不知多少回了,也不见您把它给丢了。”
见北野寒一言不发的渐行渐远。塌也没了法子,只得蹲下身来埋着,可刚埋了了没一半,忽地反应过来,一拍手,道一句,“坏了,坏了!这回是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