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菲勒对额沁说的北野寒下午再带着她到外头去,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在上午的时候不能主动去找他。菲勒略一考量,由额沁精心再收拾一番,便叫上她俩人一起去了正堂用膳,也好在饭桌上跟他稍微暗示提醒一句。
只是到了大堂里,仆人婢女倒不少,个个端盘举案,将一道道美食佳肴摆在中央那张乌木红漆的大圆桌上,可菲勒一个人执着筷子在旁坐了坐了良久,却始不见他人来入座。
颇是疑惑地望向着额沁,额沁立刻会意,抬头探问在外旁负手站着的管家老陈头,“先生,不知王爷现在何处?”
老管家摆摆手,略灰白的胡子微微一颤,道,“都在各自房里呆着呢。您二位啊,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说罢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您只管用膳便好。”
额沁看他有意隐瞒,正蹙了眉要多问几句。菲勒倒先开口了,“寒哥他,可是身体不适?”
“倒也不是。”老管家态度恭敬,微微想了一番。看菲勒这些天表现的也不想那些心肠歹毒,诡诈多变的女人,于是也就把实情跟她说了。“是这样的,昨夜黑街那边的人过来通了信儿。说是有了沈王妃的消息,所以俩人就连夜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都阴沉着脸,因而老奴觉得,您现在还是不要过去招他们的好。”
“那个齐国女人回来了?”额沁惊诧地问道。
菲勒心里也是一惊,“寒哥昨晚去找她了?”
“嗯。”老管家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是多了几分不忍,却也直言道,“王爷大概戌时出去的,直到破晓才回来。老奴问过山鹰他们,说是已经知道了沈王妃的消息。”
“那她在哪?”额沁心头一跳,紧逼一句。
这位老管家不悦地皱起眉。他好歹在这师爷府里待了将近三四十年了,自打上任师爷还在的时候,就一直由他全权负责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再加上这师爷府也算是个重要的政治枢纽,每天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的,他所阅面的不过万人,那也得以千来计。因而他也算是早早看尽红尘,什么样的人能长个什么样子,说什么样的话,背后能办出些什么事儿,他不说一看便知,心里可也能早有个直觉。
只第一面,他便对这个叫额沁的丫头心生嫌恶。即便不知是何缘故,可多年的阅历与直觉他还是愿意相信的。因此他对额沁的问题权当作没听见,装聋作哑,不去理会她。
额沁年纪虽小,却也是个人精,知道自己不受这个老头儿的待见,暗自咬咬牙,眼中潜过一抹杀意。
菲勒对他们二人之间的暗战半点没有察觉,只是垂着头,样子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失落。她甚至开始担忧北野寒还会不会信守昨日的承诺来陪她。
正入神,忽听到碗碟落地的声响,白瓷崩裂,声音清脆亢明,把三人都给吓了一跳。
一个穿着簇新蓝竹布罩褂,头杂华发,身材略发福的老妈子面色窘迫地对着三个人笑笑,行个歉礼,赶紧弯腰下去把残局收拾了。菲勒方才只顾着与老管家谈话沉思,这下才看到这个老妈子像是过来好久了。一早在桌上摆放了一个枣红的榆木托盘案,上面摆着几盘还冒着热气的菜肴,正是她之前夹过的一盘红烧赤贝。不由疑惑地问一句,“你要把这些方才撤去哪里?”
“哦。”那老妈子收拾妥当地上,站直了恭恭腰回话,“回小姐,这些是要给秉烛那丫头送过去的。那孩子都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老奴就寻思着别总给她弄些药膳了。多少吃点儿带点荤腥的吊吊馋,别再刚醒过来就又把人饿昏过去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额沁锁着眉,语气不善,“合着她是主子,我家小姐是下人是吧?凭什么小姐还没用完膳呢,您就把菜给撤了,再给别人端过去。是不是看我家小姐脾气好,你们就变着法儿的欺凌啊!”
菲勒原没想到这一层,正要叫老人赶紧吧饭菜端过去省得凉了。可被额沁这么一提,她心里也渐渐漫上一层委屈,该不是胡府里的人真的都那么讨厌她?
那位老妈子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十岁的小丫头劈头盖脸一顿呵斥,脸上自然过不去。可耐着这事儿确实是她逾矩了,也不好反驳,只是不甘愿地低头嘀咕一句,“老奴就是......就是觉得人姑娘怪可怜的,好容易醒了,又不能说话了。”说着一拍手跺脚哀叹,“那帮遭天杀的地痞也是,怎么能这么祸害一个姑娘。”
菲勒听闻这句话有变了脸,转眸回身,把老妈子之前收拾好的案子往外一推,“那,您还是赶紧把这个带过去吧,免得凉了发腻。”
额沁吃了一惊,连忙劝下,“小姐,干嘛您这是,凭什么要您迁就她啊。”
菲勒也不管,只是把案子再往前推了推,说一句,“您快些过去吧。”
“哎。”老妈子得了命令,把手在马褂上擦一擦,就要端着案子出去。
额沁冷冷地抬起眼,打鼻孔里深出一口气,“哼,您倒真懂规矩,连句多谢的话都说不来。”
老妈子面色微窘,笨拙的转回略胖的身子,憨憨地对着菲勒笑笑,“那老奴就代姑娘多谢小姐了。”
“没事,去吧。”菲勒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抬头凤眸含嗔的瞥一眼额沁。一旁的老管家一直沉默着,将一切收在眼里。微微颔首,也不多说一句。
“等下!”
眼看着老妈子抬脚就要跨出了这道门,菲勒忽然又将人喊住,低头咬唇轻道了一声,“要不,我去好了。”
“啊哟,那可使不得,使不得。”老妈子连连摇头,要不是手上托着盘子,估计连两只手也要给她摆起来。“小姐您千万不必这么做。老奴去照看着就够了。”
“我去吧。”菲勒不容拒绝地站起身,硬要自己亲自送过去。老妈子抬头望一眼屋里的老管家,管家点点头,示意她只管同意了就好。老妈子这才松开手,笑眯眯的看着菲勒道一句,“您可真是菩萨心肠。那丫头能遇见您这么一位主子,也是她的福气啊。”
菲勒不好意思地腆嘴一笑,接过案子便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