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晴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段景才明白原来她一直打着这把剑的主意。轻轻地勾起唇角,语气宠溺,淡淡地回一句,“嗯。你开心就好。”
沈晴喜滋滋地将剑抱在怀里,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着,口中不知道在哼哼些什么小调。偶尔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来四下打量一番,比搭乘着马车还要自在。
段景依旧傻笑着,脚底稳健,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头顶的浮云渐汇渐聚,漂泊随风,将那一轮晃眼的日头与此时春意正盛的人间多隔了一层镂空纱幔。淡金的光线就在那云隙里边儿时隐时现,脚底浮光掠影,连奔过两人身边的风都变得清凉许多。
感受着轻柔拂面的浅风,沈晴眯着眼深吸一口气,只沐着不温不火的阳光,依靠着一个温热的胸膛,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通畅散开着,不由在心里头叹一句,果然外边儿的空气比县城里头要清爽许多。
只是段景终究是个习武的,没过了多久,他便从这清清凉凉的风里嗅到了掺杂其中的阴寒之气。感到段景地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许多,沈晴也阖上眼仔细辨别,果然风中隐匿着一丝异样,是那种带着血腥与铁锈的味道,对于这股气息沈晴也是再熟悉不过。两人四目相对,心中都有了答案。
一支军队。
那个天衣阁的赵老板口中所说的军队就潜伏在这附近。沈晴握了握手中的剑,示意段景蹲伏下身。两人仔细聆听着这荒原里的风吹草动,却并无异常。
“你觉得他们大概距离多远?”沈晴低声问道。
段景略一沉思,启唇道,“不出二十里。”
“方位呢?能辨别出来吗?”
“风向上源。”
沈晴按他所言的方向再看一眼,百里内一片坦荡。别说是军营帐篷,就是凸于地表的土丘砾石都不见多少。
“二十里,不会有错。人数......”段景也往上风向多看一眼,合眼仔细辨别沉言,“人数至少三千。骑兵,有马。”
“三千?”沈晴不由地蹙起眉头,用于先锋奇袭的多是精锐,装备精良,兵强马壮,可乌丸那拓所率的几十万守境狼骑都在以往两国交战的东方边境,大齐也确实源源不断地往东境增兵。没人料想到大齐居然会抽调出一支精兵翻越天山到这边潜伏。南疆现在尚未驻守一兵一卒,仅靠县里的官差衙役几百号人如何抵挡三千铁骑横扫?
“你现在赶紧回县里,找北野寒说清状况。”沈晴从他身边挣脱开,命令道。
与北野寒不同,段景对行兵打仗与攻城略地并不如何感兴趣,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去守卫苍生,护佑黎民。在他看来战争迟早会爆发,爆发则必然有成千上万的人战死疆场,所以南疆县沦不沦陷都无所谓,不是它,必然会有另一座城池被摧毁。为了救一座将亡的城而将沈晴置于这个虎狼之地,他做不到。
沈晴见他没有要去的意思,又急又气,推开他便要站起身来亲自去通信。
段景立刻将人拦下,段景当时是骑着马奔行了半日才把人带到了于江与乐易所在的地方,之后为了沈晴能到待在他身边,才又放马回去。以沈晴现在伤势,真要一路走回县里,这条腿怕是真就保不住了。
“我去探查一下情况。”段景不顾沈晴的挣扎,将人重新按回在地上,叮嘱道,“你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沈晴想了想,先去确认一下然后再通报也好,毕竟这样提供的消息更准确,于是也便同意了段景的想法。段景这才松下一口气,勾唇安抚地轻笑,转身便提步往军营的大概位置去了。
另一边,秉烛从昏迷中一醒来便发现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整个人精神恍惚,食不下咽。胡三爷于心不忍,遣散了屋里的众人,只留几个丫头在她身边日夜伺候着,不再多问那日的事情刺激于她。
菲勒那里也依旧没有踏过心里这道坎。毕生没有暗害过别人,现在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头,草木皆兵。屋外头一有脚步声临近,她的的脸立刻就变得煞白惨淡,一颗心也惴惴。几番胆战心惊下来,也不知是懊悔还是害怕,居然忍不住伏在桌上低低哭泣起来。
整个胡府乌烟瘴气,下人们私下里也闭住了嘴,小心翼翼地做着手头的活计。没事绝不去主子们眼前晃悠,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成了撒气的筒。
门口唯剩下的两个官兵更是不敢再有半点马虎,自家小姐在自己的地盘接二连三的出事,且不说胡三爷会如何惩治他们,就是他们自己脸上也挂不住。握紧了手里的风火棍,两个人撑腰站直了,眼中都冒着火气,连路边的行人都觉察到些什么,远远地便绕道避开府门。
可偏偏有一个人,非但没有躲开,反而行色匆忙,直奔着胡府的朱红大门去了。那两位官差低眼一看,这人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穿一身红布长衫,腰里像模像样地揣了一把扇子,虽然看着不似什么正经人物,可自己竟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什么人!”这点眼熟还不足以放人进去,两位官差一把把人推出去二丈远,跌的那人捂着腰倒在地上直叫唤。
可这两个官差倒没注意他人伤的怎么样,急急地奔过去,捡回这人身上掉落的一块木头,是一块扶手模样,材色红润,纹理清晰,刨面光鲜亮观,正是自家老爷为小姐定做的桃花心木轮椅上头的一部分,那日就是他俩亲自去操办的这事儿。
当下立刻把人擒住,揪住衣领恶狠狠地质问,“这个是哪儿来的?”
那人也是吓的不轻,一双瘦弱如杆的双腿抖个不停,颤颤地回答,“这,这是,是别人托我带过来的。小的,小的不知情啊,大人,您可得明察,明察啊。”
两位官差闻言相视,留下一个看住他,另一个立刻奔回院里去叫老爷和姑爷亲自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