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转眼就到了晚上,胡府大院里头摆了八张大席,张灯结彩,一众的仆从端盘举案穿梭其中,脸上俱是笑的喜庆。
沈晴坐在后院的闺房里,喜滋滋地于铜镜之前为自己梳妆打扮。一点不比新婚那晚少费心思。不多时,那边闺门一开,一个女子闪将进来,声音好不委屈,“小姐。”
沈晴抬眼一看,秉烛泪眼汪汪地就进来了。“哦,秉烛啊,来来,替我梳洗一下。”
那丫头咬唇,像是什么话憋在心里,手底下依旧熟练地伺候着。沈晴从镜子里头看着秉烛那张垮着的脸,难得的关心了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这丫头倒还真么说瞎话,她倒不是被人欺负了,可他糟的苦可比被欺负来的难受的多。沈晴扭过头瞧见她低垂眼眸,双目噙泪,只好握住她的手安慰,只是那语气不像是小姐家安慰下人,倒像是侠客对着落难的女子慷慨相助,“到底怎么了,你别光哭啊。说出来,万事儿有爷给你顶着呢!”
见秉烛依旧不开口,沈晴蹙眉,疑惑地出口道,“难不成你留在胡府的这些日子,三爷把你给收房纳妾了?”
“小姐。”秉烛憨嗔一声埋怨,半晌后更是委屈的开口,“秉烛哪有留在胡府,我可是跟着你一起去了王宫的。”
“有...有吗?”沈晴眨眨眼,不记得在王宫见过这丫头啊。
秉烛这才开口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他,从去王宫一路上的头天开始,拓跋燕就将她编排进夏荷那帮婢女里头给那些护卫官兵们洗衣做饭,不让她们伺候小姐姑爷,进了王宫更是没人管她,依旧跟着夏荷她们那帮人去做些苦差,说什么是因为在小姐与姑爷成亲前她们这帮人没把人伺候好,这是给她们的一点教训。就来半夜爬起来相去见小姐都被人给拦下了。要不是她机灵,早早地溜上返程的马车,估计现在还在王宫受苦呢。
看她哭成那样估计是真的没少遭罪,沈晴满眼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却又有些疑惑地问,“听你一口一个夏荷的,夏荷是谁?”
“就是当初迎亲那会儿,姑爷身边的一个婢女啊。当时你说这个人看着不一般,让我好生留意着,您倒好,自己先忘了。”
“那,那我又不成天见她,当然记不住。”沈晴狡辩起来也是无赖。秉烛却抬起一袖擦擦眼睛,收敛神色正言道,“小姐,我今晚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的。”
“嗯?你的意思是那个夏荷有动静?”
“不是,她现在没什么动作呢。”丫头一摸额头,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张张嘴给她解释开了,“小姐,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在这样一根筋了。你想想我们一路去了王宫,一进了姑爷的马车你是不是就把我忘了?然后我在王宫打杂的时候也听见那些婢女们议论了,说您又事没事就往大王子那边跑,是不是又把姑爷给忘了?秉烛就是伺候主子的命,不在乎主子会不会把我抛在脑后不管我,可是姑爷不一样,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嘀咕着呢。”
“他敢!”沈晴一拍桌子,“我那是替他跑腿儿呢,他哪来的意见。”
“秉烛只是举个例子。像这样,您在北庭王宫为大王子也好,为姑爷也罢,可你忙这些的时候是不是又把别的忘了?”
沈晴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开口问她,“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秉烛叹了口气,一脸的担忧与不安,“小姐,我在那里的时候替您盯着夏荷。她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她们那帮人似乎都掌握着一些情报,兴许是看现在您和姑爷站在一边,她们把这些话也都告诉我了。比如于军师跑到哪里去了,段公子在做什么,北庭的大臣又怎么怎么样,然后我看着您把这些都给抛在脑后了,秉烛心急如焚,却又总是没有机会告诉你。小姐,我们现在不是在军营里了,没有副将告诉你敌军的动向,也没有参谋提醒哪里不要遗漏了,现在您只能自己好好眼观六路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统揽大局,制定的计划再周全也只是小范围的,到时候很有可能会被局外人干扰。”
沈晴一撇嘴,一个丫鬟居然还巴巴地教训起自己这个当将军的了。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丫头讲的也不无道理,再一想自打遇着北野寒她在做事好像还真的一根弦了,顾得了这边便完全不管另一边,只想着北野寒会替自己照顾周全,就把其余的事情想也不想地放心交给了他。这可不像是自己的作风,她沈晴什么时候这么依赖过别人,如此下去她与那些万事只仰仗着丈夫,自己呆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寻常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想,更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对事态旁观下去了,两个国家以后是战是和还没有定数,黎明百姓正生死一瞬,自己却还只顾着眼前的恩恩爱爱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秉烛好歹跟在她的身边十几载,怎么会看不穿她的心思。一见自家小姐染上愁云,便知她心里正纠葛着家国天下。当下也不好权些什么,只幽幽叹口气道她,“小姐,既然您是担着和亲的名义嫁到北庭的,这往后是战是和还真与您脱不了干系。可是国家大事是国家大事,日子可是得您自个儿过的。其实之前那番话秉烛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只盼您跟姑爷好好过日子,咱们大齐也别和北庭闹僵了。不然您夹在中间可有您苦的。”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现在先把大齐北庭的和亲协议给定下来,然后再过自己的小日子呗。”
秉烛连忙摆手,“我可没那么说,我的意思是您往后两根弦一起走,免得为了这件事又把姑爷给丢下了也不合适。”
“和个亲怎么就那么难,”沈晴站起来伸个懒腰,在站直时眼中已是澄澈一片,勾唇一笑,“把你手头上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我吧,是时候让那帮人知道本将军可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