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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月夜

我们在城里住了两年,在这两年里,资爸爸的事业有了很大提升,他进了单位的领导班子,资妈妈则盘了个小店,生意一日比一日好。我和资家两兄弟成绩都非常优异,进了城里最好的学校。资爸爸还把我送去学古筝,学跳舞,他说:“女孩子学这些,能培养更好的气质。”

我觉得生活是前所未有的美好,我觉得我就像那童话世界里的公主。

然而有一天,我的童话世界,却没有任何预兆的崩坍了。

那是初二期末的时候,资爸爸单位组织旅游,资妈妈也随他去了。我和凤翔凤临,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所以没有请假。那天早上,他们要走的时候,一向话不多的资妈妈,反反复复啰嗦个不停,什么要按时睡觉啦,要记得调闹钟啦,做饭的时候要注意煤气啦,如此种种,交待个没完没了。

“凤翔,家里的存折,在衣柜最上层的那个盒子里,密码都一样的,是你的出生年份,加上凤临的出生日期,知道吗?”她甚至连这个都交待。

资爸爸听她这样说,不由几分好笑:“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要我们操心的,我们痛痛快快出去玩就是了,哪要叮嘱这么多。”

“我总觉得不安。”资妈妈忧虑得很。

“有什么不安的,又不是不回来。”资爸爸不以为然。

然而他却是一语成谶。

他们真是不回来了。

他们的旅游车,在山道上翻了,全车40多个人,死了30多个,资爸爸和资妈妈都未能幸免于难。当这消息传来时,我们三个孩子,几乎傻了。当最小的资凤临哇的大哭的时候,那绝望的哭声,便是宣告我们童话世界的坍塌。

资爸爸资妈妈去世后,才14岁的资凤翔,迅速成长起来,他认领遗体,和保险公司交涉,去单位领抚恤金,凡此种种,他都处理得妥当得宜。

在资爸爸资妈妈入土为安的那个晚上,他把我和资凤临叫到身边,说:“缦殊,凤临,爸爸妈妈不在了,现在,我就是这个家的家长,你们都要听我的话。以后的日子,我们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就是哭泣,伤心,我们要好好生活,好好学习,我们不要别人的怜悯,我们要活得快乐而精彩,我们要创造伟大的事业,我们要做最好的自己,以此告慰爸爸妈妈的在天之灵。”

我和资凤临听着他坚定的声音,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茫然无依的心,也觉得有了依靠。

“我们还有钱,有很多钱,爸妈的存款,保险公司的赔付,还有公司的抚恤金,这些加在一起,应该足够支撑我们到大学毕业。因此,我们不要去考虑经济方面的问题,只要好好读书就行。我们几个,都要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知道吗?”

我用力点点头。

资凤临看看我,也看看他哥哥,也点了点头,但他眼里,还是有蒙蒙的泪光。

“凤临,长兄如父,你不要害怕,以后,哥哥来照顾你。”资凤翔看着他的弟弟,因为有哥哥罩着的缘故,资凤临性格一直比较柔弱,何况他比我们小三岁,在这场飞来横祸中,一度有点回不过神来。

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生活,只是这个家里,没有了爸爸妈妈。

我们的一日三餐,平日在学校解决,周末的时候,则在外面一个快餐店解决。

我们很少自己做饭。资凤翔说,我们要把时间都放到学习上去,家务的事,要尽量少的花费我们的精力。

我们的生活,变得极其有规律性。资凤翔排了张作息表,我们都严格按照上面的作息时间执行。

然而,这样的生活,却并不是死板的,也会有很多乐趣。因为资凤翔说了,我们要活得快乐而精彩。

我继续学跳舞和古筝,每当学了新的舞蹈和曲子,我都会回来表演给他们看。资凤临最喜欢看我跳舞,每次他都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唇边浮起浅浅的笑,他说我跳舞最好看。

资凤翔喜欢我弹曲子。他自学了很多乐理知识,便常常作一些曲,让我弹奏,他则一旁哼唱。

我们还常常去爬山,去打球,或者看电影、参加各种户外活动。资凤翔的脸上,没有孤儿的那种孤苦,有的,是阳光的笑。我和资凤临在他的感染下,笑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灿烂。

生活并没有变得很坏,不是吗?资爸爸资妈妈为我们撑起的那片天坍塌了,但是,坚强的资凤翔,又为我们撑起了另一片天。

他的身子还是小孩的,但是,他的心,早已是一颗大人的心。

在资爸爸资妈妈走后,曾有资妈妈那头的亲戚,想要我们交出那笔保险金和抚恤金。

“你们几个孩子,哪里会管钱?交给我们保管,少不了你们吃少不了你们穿。”

“是啊,你看,父母都不在了,还要供养一个外人,学什么跳舞弹琴,又不是自己的孩子。”

“依我看,也没有正式的收养手续,不如把她送到孤儿院,让政府来养。”

“就是就是,能省一些是一些。你们还是把这些钱给我们大人,以后长大了娶媳妇生孩子,花费大着呢。”

……

当这些大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这些时,资凤翔总是冷冷的看着他们,他们眼里的贪婪,就连我和资凤临都看出来了。资凤临曾恳求哥哥:“哥哥,你一定不要把钱给他们,如果给了他们,他们就不会给缦殊姐姐交培训费的。”

“何止不会给缦殊交培训费,怕是你我的学费,过个几年,也未必肯给我们交。”资凤翔冷笑着说。

“那我们不能把钱给他们。”

“当然不能,他们才不是真正关心我们,他们只是想要钱。”资凤翔清楚的很。

我听着两兄弟说这些,咬着唇,心里又愧疚又害怕,愧疚的是,我的花费是我们三个中最大的;害怕的是,我怕他们真听了那些大人的话,从此不要我。

好在资凤翔极有主见,从来不为大人的游说所动。

但我被那愧疚和害怕压着,却渐渐有了其他的想法。初三下学期,我跟资凤翔说我不想继续学跳舞和古筝了,我也不想考高中,我想去读技校,早点毕业,早点赚钱。

资凤翔听我这样说,勃然大怒,从不对我疾言厉色的他,把我好好一顿教训,直到我哭了都不停止,而且,他还足足一个星期,不肯和我说话。

我被吓着了,乖乖的像他道歉,并保证一定和他一起上高中,最好的高中。

我们的学习,抓得比以前更紧了。

除了老师布置的,各种各样的奥赛题,我们做了一本又一本。

终于,这样的努力,有了回报。在一次全国奥赛中,我得了数学二等奖,资凤翔得了物理一等奖。这简直在学校引起了轰动。

因为这奥赛成绩,加上平时成绩突出,我和资凤翔,都得到被省城最好的高中破格录取的机会。

中考过后,我们三人,去了省城,在一个陌生的大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资凤临上了省城里最好的私立学校。

我们的日子,依旧像从前那样按部就班的,但是,却有了更宽广的视野,更丰富的体验。

“记住哦,以后我们还要上最好的大学。”资凤翔志在必得的笑,“上了最好的大学,我们还要有最好的事业,我们要成为爸爸妈妈的骄傲。”

高中生活,是紧张的,班主任几次要求我们寄宿,但都被资凤翔拒绝了,他说:“我是家长,我还有个弟弟,他还小,我要每天回去,我们三个人,在一个屋子里,这样才是一个家。”

是的,这样才是一个家。

早上,我们一起出门,晚上,则在一个屋子里,看书,做作业,偶尔听听广播,或者跳支舞,弹首曲,聊聊各自身边发生的事。和睦的、美好的、充满爱的氛围。

这时的我,没再学跳舞,但是,却拜在一个颇有名气的古筝老师名下,继续学习古筝。

我曾问过资凤翔学费多少钱,不过他没告诉我,他只是说:“这些不是你要操心的。我们的钱,我早就规划好,会把每一分都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

我怕再说他又训我,所以也不继续问。但是,我却加倍刻苦努力,古筝水平日益提升,深得老师喜爱。我参加好几次大型古筝比赛,也获得不错的名次。

这样的收获,我高兴,资凤翔更高兴。

我是真的喜欢古筝。

在我们的作息表里,大多闲暇时间,我都是用来弹奏一首又一首曲子。这些曲子,有些是练习曲,有些是名曲,但更多的,却是资凤翔写给我的。在我的古筝水平提升的同时,他的作曲水平,也越来越高。

我们终于在一个月华如水的雪夜,一起合作了一首《月夜》。这是我们作得最好的一首曲子,不只是曲里的景,还有曲里的情,都是最好的。纯粹的少女心思,被我融到那干干净净的天地里,奏成了一首永恒的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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