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找到易风的尸体,武林盟便没有撤消对易风的悬赏,尽管那日武林大会上已然澄清易风没有杀于坤,但是悬赏令仍是以杀于坤的名义而发的。
莫幽月不能接受,但莫殊却道:“撤消与否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能不能找到易风,有悬赏令在,就等于说所有的赏金猎人都在为我们找他。”
莫幽月知道这不对,但是找到易风的强烈愿望让她沉默下来。
徐一恒亦不忿,但是对于盟主所说出的真相却无言以对,他特意给华山的师父写了封信,问及当年叶家众人下葬时,师父是否见过那个十几岁的男孩。
不过七天时间,师父的信已经到了,答案是确定的,当年武林盟参与叶家下葬的人都见过那个男孩。面容腐朽,但是与叶雄两手相向,再加上有叶氏家族纹徽的玉佩,应该确定就是叶绮风。
徐一恒握着信的手轻轻一抖,信便随风飘落在地上,易风,你为何要冒充叶家后人,你真的试图瓦解武林盟吗?
曹语珠将一碗银耳粥放在圆桌上,从后面抱住他,不需言语,她只想他知道,就算没有人可以相信,她还在。
一切似乎都因‘易风之死’而平静了下来。
魔鹰门没有再制造杀戮。
武林盟众人也没有对盟主“先斩后奏”之奏有异议。
牢笼中的剑少与离珞带着濒死的绝望相吻相守,或者也相爱。
欧阳无非没有心情,便没有赴木兰之约,但同时,他也极少再去莫殊的住所看莫幽月,即使见面,亦很少相看交谈。
侍女来见欧阳无非,说欧阳无尘吃的越来越少。
他皱眉,道;“我知道了。”侍女告退,他起身,去看她。
见到欧阳无尘,她只是轻声说道:“哥哥,不论父亲和别人怎么说,我知道,他就是叶家哥哥!”
欧阳无非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他不理解一向性格柔顺的妹妹为何这次这般倔强。
欧阳无尘从此更加敏感少语,而身为父亲的欧阳廷从没有来看过她,欧阳无非看着可怜的妹妹,心中那晚因父亲的关心而升起的温度重又降到冰点。
但是没有人会认为这是真的平静,他们都在等,等易风生或者死,等魔鹰门来救剑少,再伏击。
没有人想到先等到的是另一个人。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走进了青龙堡大厅,他看似平常的穿着叫人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慑人之处,但自他走入大门开始,一贯傲慢的凌中与总是温和的欧阳廷都十分认真地走了出去,如临大敌。
那人戴着纱帽,莫幽月与父亲对视一眼,彼此都不解——君无名,杀手之王,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何却突然造访青龙堡?
君无名站着,那便没有人敢坐着。
“不知无名兄来青龙堡有何见教?”欧阳廷开口。
君无名道:“见一个人,问几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欧阳廷问,“阁下要见谁?”
“最后见易风的那个小姑娘。”
欧阳无非道:“离珞?”
欧阳无非掌握整个武林盟的执行力,君无名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等欧阳廷说话,这种完全无视的作法令众人不悦,但却没有人敢于表现出自己的不悦。
“不知阁下为何要见她?”欧阳廷没有不悦,以对方的实力与地位,确实可以无视这里绝大多数人。
单以实力论,只怕凌中与自已都不敢言必胜。
君无名冷冷一笑,“你这样的记性如何坐的这个盟主之座的?”是讥讽也是调侃。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欧阳廷也笑了,“莫非阁下以为只要记性好便可做得这个武林盟主么?”针锋相对,丝毫不落下风。
“我怎么以为对你重要么?”
“不重要。”
“那你管我怎么以为!”这话未免有些无赖了,但谁又敢说他无赖?君无名家常叙话般的语气因欧阳廷的特殊地位而显得无比强悍。
“我要是不管,”欧阳廷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浅笑,“你怎么见那个小姑娘?”
看似无理的话,却句句都是气势的交锋。
“我不喜欢麻烦,所以你说剑少杀了西岭七雁,我便将他除名。但是不喜欢并不代表我怕。”同样的话有人说得故作狠厉,也有人故作云淡风轻,但君无名仍是那平常到有些平淡的语气,却是武林盟所遇最大的威慑。
欧阳廷道:“我也不喜欢麻烦,所以风雨坞杀了几个我武林盟的成员,但只要你说他确实有案底,我也不去追究。但同样,我想阁下不至于会认为我怕麻烦。”
眼见剑拨弩张,暗潮汹涌而至崩溃的边缘,突地有人拍了拍手,笑道:“即然两个人都不喜欢麻烦,何必还要如此麻烦,无非将离珞带来让他问几句,难道堂堂风雨坞的主人还能欺负一个弱女子不成?”
凌中一直沉默,他的性格是绝不会愿意充当和事佬这样一个角色,百嗔方丈虽愿意,却奈何并无那样的天赋。
那么放眼武林盟,敢对这两个人说这样的话,命令欧阳无非的便只有莫殊一人了,莫幽月看着父亲,不由笑了。
欧阳无非见父亲不语,凌中与百嗔都点头默认,便转身离开。
两人不语,却仍然相峙。
莫殊道:“君无名难得来一次武林盟,怎么能一直站着,都坐吧!”言毕,他走到大厅右首的一张椅子前,率先坐了。
莫殊的地位是相当微妙的,沧月岛为武林六尊之一,但已渐渐被他变成一个书香世家,他已经不算是个完全的江湖人。
如果地位尚不能赢得君无名的尊重,那么就是智慧。江湖中没有传出过莫殊有什么侠义之事或是善举,但顶着武林六尊这样一顶大帽子却能生活得仿佛世外桃源与世无争,莫殊的为人与手段可见一斑。
有着那样的地位和智慧,莫殊一生至此几乎都没有与人交过手,低调做事快乐做人,看似富翁体态、员外作派,但是欧阳廷与君无名自然不会以貌取人,若无相当的实力,谁能在欧阳廷与君无名这样的人物交锋时谈笑自若。
君无名便走到他旁边也坐了,欧阳廷看着他,两人同时落座。
然后,凌中,百嗔,何飞,徐一恒夫妇,凤施尊者等人都坐了。
莫幽月没有坐,站到了莫殊的身后,君无名看了她一眼,隔着纱帽也许也是善意的一撇却仍然让莫幽月有些不安。
欧阳无非走入地牢,钟言解开了离珞手上的铁链。
剑少问道:“怎么?”
欧阳无非道:“有人要见她。”
“谁?”
“君无名。”
剑少一惊,不解,“为什么?”
“因为她是最后见过易风的人。”
“什么意思?”剑少更加不解,什么叫最后见过?
欧阳无非微微蹙眉,道:“她没告诉你吗?”
离珞看着剑少,“易风死了。”
剑少更惊,怎么会?
离珞惨笑,说道:“他答应我来救你,你看他,言而无信。”
欧阳无非道:“尚未找到他的尸体,你怎么能确定他必死?”这话他也说得没有底气。
剑少当然听得出来,兀自沉浸在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中,欧阳无非带离珞离开。
离珞见过君无名一次,也见过在场的所有人,这些人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好坏她都不在乎,木然看着地面,不语。
莫幽月看着离珞的表情,心一点点沉下去,易风是不是已经死了?
君无名道:“那天易风被人带走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离珞木然,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道:“是夜里。”
“带走他的是谁?”
“不知道,只是一个黑衣人,一个白衣人。”
“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了易风?”
“是。”
话至此,似乎已没有什么好问了,一问三不知。但君无名却没有不耐烦。“你什么都没有做?”
“我出手了,但是那白影一闪,我就不能动了。”
“还有人在吗?”
“有,但我不会告诉你他是谁。”离珞抬起头。
“我也不想知道他是谁,我只问你,他可出手了?”
“是,但和我一样,白影一闪就不能动了。”离珞忽然发现这问话是朝她希望的那个方向延伸,于是眼中有了一丝光彩。
“他的武功如何?”
“应该比莫幽月高。”离珞想起那晚冷壁秋与莫幽月的战斗,说道。
莫幽月霍然一省,如有所知。
“你和他都在刚要出手之际便被对方制住了是么?”君无名平淡的语气里有隐隐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是。”离珞道。
凌中与欧阳廷对视一眼,明白君无名想知道什么了。
见君无名不再问,离珞反问道:“你怎么不问了?”
君无名一笑,道:“不用问了。”
“为什么不用问了。”
“因为如果易风是被那个人救走了,就当然可能活着。”
“哪个人?”
“就是点你穴道的白衣人。”
“他是谁?”
君无名不语,看着场间众人道:“在坐之人谁能一招制住莫小姐?”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着莫幽月,莫殊笑骂道:“谁敢来动我女儿试试!君无名你什么意思?”
君无名一笑,道:“若要一招制敌,除了武功就是轻功,谁的轻功能与沧月岛的镂影步相提并论?”话音未落,人却飘然面出,盟主不开口,自没有人去拦他,凭白给武林盟树敌。
凌中微叹:“难道会是他?”话虽如此,脸色却并不好看。
以莫幽月的身手,尚未出手便被制服,只有顶尖的那几位能做到吧!
江湖中站在武林巅峰的就那么几位,除了张云,归云生,欧阳廷,凌中,百嗔,当然还有冰宫的金微子,以及无人知深浅的天魔教主。
除此之外,还有那么一位——昔年的药圣秦用。
更重要的是,能与沧月岛莫家镂影步相提并论的轻功只有药王派的幻影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