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杀了他。
是的，只有一个杀字，在眼，在耳，在心。
不器剑，带着绝然的杀意呼啸而去。
没有人不知道欧阳无非用的是剑，但是很少有人见过他的剑。
见过他出剑的人更多的关注是他的剑术，很少有人关注剑本身，是的，剑虽是好剑，但也非神兵。
莫幽月是那为数不多知道他的剑的人。
欧阳无非的剑名为不器，取君子不器之意。
风雨刀与不器剑在两人的手中已不知拼撞了多少次，乍分又合。
刀光剑影如流光般刺人眼睛，人影在其间腾挪闪避，做为风雨坞最有名的杀手之一，欧阳无双的刀被誉为风雨第一刀并不是浪得的，就算欧阳无非在完好状态，他也丝毫不惧。
可是他确实很意外于欧阳无非所展现出来的杀气，步步紧逼，带着玉石俱焚的狠意，一剑剑的刺过来，哪怕，被风雨刀割伤也在所不惜。
他要他死，一定要死，哪怕玉石俱焚。
鲜血不停洒落，染红了两个人身上的孝衣，落在青石的地面上，殷红一片。
莫幽月放好欧阳无尘的身体之后，开始到林西身边给她疗伤，那柄利刃没有伤到要害，但是，血流的很多，莫幽月帮她止血之后，她取出怀里的瓷瓶服下了一粒丹药。
这过程里，林西没有把目光从欧阳无非身上移开片刻，她想帮他，但是已经无能为力，而且在这种高手对决中，若没有同等的水准，贸然出手帮的还不一定是谁。
莫幽月也一直皱着眉。
那边的拼杀太过惨烈，莫幽月却肃然而立，回身盯着走过来的另一个人。
钟言从门口的拼杀中抽身而回，他看着场间的厮杀，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欧阳无尘，目光几转，看着莫幽月深沉的目光，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他站在那里，莫幽月站在他的对面，不论他会不会出手，她都不会让他有出手的机会。
欧阳无双也看到了，但是两个人站的是对峙的姿态，仿佛渊渟岳峙。
他一个分神，欧阳无非已经再次刺中了他，欧阳无双暴喝一声，疾退，欧阳无非执剑而起，分毫不放，加快身形，直刺而去，欧阳无双收也刀横挡一记，欧阳无非拧身低首，剑一抹斜削而撩，欧阳无双反应也极快，刀一偏又对准欧阳无非的肩斩了过去。
没有人想要退一步，这结果便是欧阳无非的肩受了一刀，欧阳无双也中了一剑，很明显，欧阳无双的伤口流的血更多。
他微微眯了眼，握刀的手已经震的发麻了，他确信欧阳无非握剑的手也有几分颤抖了，可这是场不死不休的决战！
两人就算耗尽真气，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必须有一个倒下了，此战才可以停下来。
真气已然开始枯竭，血染红了白衣，欧阳无非的眼睛却依旧漠然如死，他不知道痛，他不知道伤，他只要杀死他，杀死这个杀死无尘的敌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或者，哀兵必胜，莫幽月与钟言一起看着两个人已经因为真气枯竭因为失血过多而慢下来的决斗，居然不约而同想到这两句话。
钟言道：“如果没有人插手，他们两个人可能都会死。就算无非杀了无双，他也会死。”
莫幽月不动如山，“是的，就像你说的，那只是可能。”
钟言摇了摇头，“我想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莫幽月道：“你想要的呢？”
钟言默然半晌，不肯开口。
莫幽月冷笑，“无非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其实并不曾料到钟师父无情至此，如果没有今天的事，你准备三天之后眼睁睁看着欧阳无双杀他吗？”
钟言依旧不动，但是，心里终究是有些触动的。
莫幽月继续说道：“你明知道，那不是无非做的，却依然选择相信欧阳无双，其实，我很难看得起你。”
钟言闻言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情绪，微怒的眼睛盯着莫幽月。
莫幽月淡淡一笑，丝毫不为所动，“难道，我说的不对？”
钟言看着欧阳无尘的尸体，心里确实有些难受，他没有想到欧阳无双会绝情至斯，那么，很有可能，欧阳无非杀欧阳廷的事情也是一个局罢。
欧阳无非过往的一幕幕浮上他的脑海……
他看着莫幽月，目光十分复杂，“你与易风，可有什么阴谋？”
莫幽月失笑，他居然在想这些吗？
她懒得再说一句，直接把易风的信甩给了他。
钟言一愣，怒意更盛，但是，眼睛落在信纸上，怒意便飞到了九宵云外，一目十行之后，他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莫幽月，“这是真的，天魔城就要来了？你要发江湖令召集江湖同道聚于洛川？”
莫幽月点头，“若不是因为六尊召集令必须有两个及以上的门派尊令才能签发，你以为我怎么会突然回来？”
钟言把信递还，神色凝重，不是他相信莫幽月，而是他相信沧月岛。
他是武林盟的员老级了，虽一直唯欧阳廷马首是瞻，但是心中对于正义这种事情也有自己的坚持。
他有些悔意，青龙堡确实不该在这种时候还在内斗。
但放眼望去，已经迟了，两个人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终究是有一个先倒下了，没有一招致命的伤，但是招招过去，伤口越来越多，总有撕裂的时候，流血的越来越多，也总有流尽的时候。
先倒下的人是欧阳无双。
他看着摇摇晃晃提着剑走过来的欧阳无非，再也爬不起来了，已知将死，他反而笑了起来，“我不想死在你手里，我以为……我该死在易风手里的，其实我一直等着他来杀我，如果他来杀我，就好了……”
欧阳无非没有一丝情绪，没有半分动容，挥动不器剑割断欧阳无双的咽喉，血溅到他已经染红的白衣上，和原来的血痕重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
欧阳无双的眼睛没有闭上，甚至嘴角的笑意都没有敛去，莫幽月看着那丝笑容，那是绝刀的笑，那温暖熟络地像是邻家哥哥般的笑容。
莫幽月走过去，蹲到他身前，“你最后的话，我会带给易风。”话了，她手抚过他的眼皮，让他合上了眼睛。
“哐啷”一响，不器剑掉在了地上。
“咕咚”一声，欧阳无非倒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