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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云生问道：“然后呢？”
剑少端起白玉桌上的茶又喝了一口，才松了松拧在一起的眉头，回忆那一针针刺过来的痛楚，让他有再次如临其境的感觉。
“她给我松绑了。”剑少说道。
“那个红叶大巫没有对你施摄魂术？”归云生问道。
剑少表情一滞，说道：“怎么，师父希望她对我用摄魂术？”
归云生叹了一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剑少道：“摄魂术真的用了，但没有用在我身上。”
“什么意思？”归云生问道。
“红叶大巫几乎可以说是会读心术的人。摩耶派过去的人她能看穿，但是，部落族长没有事先问她便去暗杀离暗的事情让她认为很是麻烦，因为几乎不论怎样，红叶部落都会迎来天魔城的血洗，不知算不算是幸运，她相信了我的承诺。”当然，他做出承诺的时候不仅只是为了活下去。
“她好像只有选择相信你，当然，她看出你确实可信才行。然后呢？”
剑少道：“然后，我在床上躺了两天。”
归云生知道他不是说笑，皱眉道：“躺了两天，治她给你的伤……”
剑少道：“我说过，这伤是救命。”
归云生很是不解，目光闪烁中，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在红叶部落中了毒？”
剑少点了点头，“是，摩耶的人让人给羽箭上涂上了毒药，但是那毒药在刚刚擦破皮肉时不会有任何异常，让中箭的人无法察觉同时中了毒。”
归云生叹道：“毒药很高明，解毒之法却称得上残忍。”
剑少想起身上的血洞，确实无言以对。
归云生问道：“那之后你们去见了部落族长，部落族长相信了大巫？杀了摩耶的人？”
剑少轻轻摇头，“不是，红叶大巫是个极富智慧的人，她怎么可能带着我去找族长，那样费尽唇舌也很难让部落族长完全相信她，而且还可能让部落族长以为她生了异心，想要投靠离暗公主。”
归云生愣了一愣，难道剑少话里的意思是说他没有智慧？
应该不是吧！
“那她极富智慧的做法是什么？就那么等着？等着他们发现你？”
“方才说过了，她对摩耶的人用了摄魂术，让他们自己对部落族长说明了摩耶并不打算守诺，只要杀死剑少，毁了摩耶的手书之后，他们会杀光红叶部落的人。”
“那绝对是最精彩的一幕！”归云生搓了搓手，仿佛因为错过了一场好戏而不免有些遗憾，“只是，这便是极富智慧吗？只能说是手段吧！”
剑少没有反驳，但表情显然是不肯苟同的。
归云生道：“能让你如此坚持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有机会倒要认识一下。”
剑少道：“她与别人最大的不同之处，或者说智慧与手段的区别在于，她一切考虑都以部族的存续为先。红叶部落那边的山里已经很冷了，他们很多人都吃不饱，那里的老人们为了下一辈能吃的多一些，能活下去，选择把自己的口粮让给年轻人，自己选择去死。”
剑少想起看到过的那些场景，那些人明明吃都吃不饱，却依然处处为更弱小的人着想。那才是一个人际关系值得羡慕的地方。
听着剑少的陈述，归云生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一切感慨化为一声叹息，说道：“我们终究不能管太多，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剑少目光落在归云生脸上，四目相对，剑少没有如往常一样回避，反而直视着他，这样很无礼，可这会儿，归云生说不出什么训斥的话。
剑少看了他一会，目光里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情绪。
最后说道：“师父，我想见见离暗。”
归云生道：“好，我让人去请她。”
言罢起身到外面吩咐了一个魔侍去了之后，才又走了进来。
归云生又道：“回来的一路，可还好？”
剑少点点头，“红叶部落没有杀摩耶的人，只是囚禁了起来，红叶大巫给他们施了摄魂术，让他们每日给摩耶一封信，在前日那封信里，详细地描写了我是怎么被红叶大巫施了摄魂术之后被折磨至死的。”
归云生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一听说你进了城，脸都僵住了。”
剑少淡淡一笑。
这时，离暗来了，她身后的侍女端了一碗汤药进来。
离暗坐到剑少旁边，端起汤药轻轻吹了吹，对剑少说道：“剑少哥哥，我来喂你吧！”
剑少看着她，微扯唇角，露出一丝不羁的笑，“阿离喂，再苦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离暗不由微微一笑。
归云生轻轻走了出去。
侍女也早退了出去。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离暗一勺一勺喂他，光闻见药气，离暗已经想要吐，可剑少果然没有皱一下眉。
药喝光了，离暗急忙去找冰糖，可叹两个大男人居住的天魔八层半首殿居然连一块糖都找不到。
剑少得知她找来找去是在找糖后，忍不住笑了，“不要找了，我要是真喝了一碗药都要找糖吃，我那修罗场的徒弟们知道了，还怎么尊敬我这个师父？”
离暗只得作罢，不由握住他的手，“你受的伤是怎么回事？”
剑少笑道：“说来话长，先坐下来。”
离暗便在归云生方才坐的椅子上坐了。
剑少取出袖子里的一块绢布，递给了离暗。
离暗看着剑少凝重的神情，便知道这就是此去红叶部落所为的东西了。
果然是摩耶的手书，虽然没有大殿下的印章，但是这绢布上的花纹，是专门给天魔城八层以上的人们使用的。
离暗打开看了，一丝冷笑浮上眼角，“真是我的好哥哥，居然如此想要我死！”
剑少默然。
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冷冷一笑之后，离暗已经决定怎么做了。
剑少看着她，微有些淡漠地说道：“还想听听我去红叶部落的事情吗？”
离暗收了手书，再次端坐于榻前，认真说道：“当然！”
剑少说道：“那就从那天离开之后说起吧……”
一遍遍回忆当然不美好，但是，绝对是非常必要的，如果能因此免了红叶部落的灭顶之灾，剑少愿意一直说下去，说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为止。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善良的人，但是，红叶大巫在明知他是闯入者，而且目的不明的情况下，依然坚持救了他的命，或者带着别的目的，但是在剑少没有开口说话之前，没有人知道这目的是什么，那么剑少不得不相信，红叶大巫对他带着善意。
而这种善意，值得任何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