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在病历本上写道：“夏莎是我的朋友，我们两人一起救的那个女孩，但医药费是我交的，我交钱的时候小园就在我身边。”
或者出于好奇心，小护士拿着缴费单往缴费处走去……另一个护士小佳则喊道：“后面的，你有什么事？”
天已大亮，住院部人渐渐多了，咨询台被几个人围了起来。
“我问一下值班的医生在哪？”那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后面。
“哎呀，真对不起哥们，我不知道你是哑巴！”
我心里暗骂一句，你才是哑巴，你们全家都哑巴！
“原来护士都在这趴着呢，我说怎么找不见……”胖子询问了值班医生，接着一阵风一样朝医务室跑去了。
割了包～皮还敢衤果聊，天下也就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了。跑那么快也不怕扯着？
“你叫谭晓风是吧？”小护士从缴费处回来，道：“其实我挺相信你的，不过相信你也没用，现在新闻都出来了，你看……”
她把手机频对着我，我一看……“东海第一资讯”都市频道已经报导了长海集团白国长的演讲，估计几个小时后各个媒体都要跟进。市公安局还准备给英勇救人的楚世杰颁发“良好市民奖”……
良好市民奖！
我看得眼睛都直了，竟然还有奖金！
“所以……”护士把缴费单递给我，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态，开始接受其他人的咨询。
小佳则好心劝我：“你就当自己是活雷锋吧算了。”
我无奈的呵呵一声！哥一直都是！
*
落魄的走出医院，街上行人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我很生气，不就没穿鞋嘛。
东海市的早晨，街上开始车水马龙，医院门口更是人山人海，真不愧是国际化大都市！
天边灰蒙蒙的，似乎跟我的心情一样阴霾。
一个晨运的洋妞从眼前跑过，一阵波涛汹涌，但是我直接忽视之。我心里满满全是夏莎的身影，她不告而别或许有急事……
我告诉自己，夏莎不可能会欺骗我的，她美丽、善良，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但是肯定也是有涵养的……况且我又有什么值得人骗的呢？
我苦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轰隆！晴空里突然响起一记霹雳，接着狂风大作，江畔杨柳乱舞。皇甫江的尽头迅速涌起层层乌云，挡住了半壁灰天。
这种云叫“卷积云”，预示着暴雨，果不其然。
哗啦啦……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路人猝不及防，争抢暴走狂奔，而我抬起头，观察着雨点下落的形状，还有雨点上面那灰色的天，无比的从容。
不知道走了多久了，身上本已经干透的衣裳再次湿透了。那家医院实际上不远，而我觉得好像走了几十里。
又走到熟悉的地方，这是一棵歪歪扭扭的柳树，老态龙钟，柳条在风雨中摇摆。
人生就像无数个轮回，转了一圈之后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我任由自己那样想。
我不应该悲观，一无所有没什么可怕，因为预示着即将获得一切！
我不应对命运低头的，“如果命运狠心的欺负你，那就不必跟它求情、对它叩头，而要看不起它，笑它，要不然它就会笑你。”
就算再大的风雨也会停，而彩虹总在风雨后出现。
我的头顶的雨确实停了，但四周还在下。
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打雷的时候不能站在树下！”
我浑身一震，这银铃一般的声音……一回头，那张令我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不是夏莎是谁？
她打着墨青色花边雨伞，就站在我的面前，亭亭玉立……我不禁擦擦自己的眼睛，最近以来我神情恍惚，出现错觉也是有可能的。
当我擦亮双眼，她仍然活生生站在我眼。
当你坚持的信念被证明没有错那一刻才是最值得开心的！
“我去医院才知道你已经走了……”夏莎咬了咬嘴角，“昨晚，真是对不起……”
夏莎说得很平淡，略带忧伤。我看她的睫毛膏被轻微晕开了，显得眼睛大了一些。
我想她也许哭过。
也许！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的超级大脑有时喜欢分析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也仅仅就是乱七八糟，永远不会成为东方的福尔摩斯。
“我没事。”我的心里或许有很多苦涩，但见到夏莎这一刻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就知道她不会欺骗我的。
“你还好吗？我好担心你。”我心里的确挂念她，像一个老朋友。因为昨晚发生的一切，一下子是我们的距离拉近了。而我现在想到，她既然没有骗我，那么她昨晚肯定是遇到了大的事或者什么打击。我此时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尽管依然晶莹却充满了血色，像一颗水晶充满着鲜红的丝状物，面容比之前更加憔悴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夏莎听了我说的话更加忧伤，她突然莫名其妙的流下眼泪，紧接着她的花伞不知为何掉落在地上，一把抱着我在我肩膀上“嘤嘤”的哭起来。而我又痴又呆，像一只木鸡一样，而夏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越哭越凄厉！
我的眼泪也不听话地往外涌，被她的哭声感染，想起几日来的委屈，也失控的抱着她的放声大哭。
有了风声雨声为我掩饰，我竟然哭得比她还更加惊天动地、更加有快感！
歪歪扭扭的柳树，老态龙钟，它的长发在风雨中不停的摇摆。
……
“你为什么也哭？”
“不知道，我看你哭我也想哭。”
夏莎噗哧一下，破涕为笑，“你的声音怎么了？”
“哦，昨夜被一只大黑狗弄伤了。”
她狐疑的看着我，“黑狗？它能怎么弄伤你的声音，你们在对吼吗？”
“◎_◎”
夏莎笑起来，“你哭起来好难看！”
“嗯，你也是！”
“你……好讨厌！”夏莎假装生气的走了，不过她见我不但不追她，反而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我即刻听到一声河东狮吼：“谭晓风！”
我边跑边道：“你的伞……”
夏莎看着我在雨中追着伞跑，而伞好像跟我有仇似的一直躲，笑得花枝乱颤。
我打着伞走到她面前，为她遮雨，夏莎这时又被雨淋成透明的，胸前的骄傲让我呼吸极为不畅。她耸耸肩将披肩收了收，白了我一眼，我感受到她的杀气，连忙收起炽热的目光，望向皇甫江以及江岸的高楼大厦。
好一派烟雨朦胧的景象！
“这么说，你在医院被人误会了？”
“全天下的人都误会我也没事，你不误会就行了。”
夏莎突然浑身一颤，“就会贫嘴！你……真是傻瓜！你没必要受委屈的。”
我心里一阵暖：“只要世界上有一双真诚的眼睛陪我一起哭，就值得我为生命受苦。”多年前的泡妞台词想不到又派上用场，但我发誓那时完全是真情流露、脱口而出的。
夏莎瞪着大眼睛凝望着我，她咬着嘴角，像是在仔细品味这句话的含义，继而眼睛变得迷离起来，无比的晶莹剔透。
可，夏莎，她……怎么走了！
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嘛，不给个香吻起码拥抱一下——还是我太过唐突？
我头皮发麻，想起刚刚肉麻的话，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我独自打着她的花伞站在雨中看着她渐渐远去，不过她走得很慢。那一刻我心里却决定了，我必须陪伴她、保护她……
我任由自己那样想！
我追上去将伞递到她的头顶，她避开了，我跟上，她又避开……
“下着雨呢！”夏莎态度的变化让我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喜欢！”
“你不怕淋湿吗？”
“我不怕！”夏莎边走边幽幽的道：“怕什么？反正已经被雨浇成这样了，还能更湿吗？”
她似乎在自言自语。浑身湿透的衣服紧贴住着她玲珑的身体，确实不能再湿了。
可是那能怪我吗？夏莎似乎不尽是怪我，她只是有点——自虐——我不愿意这么想！
她为什么要这样？
夏莎的眼光更加迷离，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但她不肯说，我不再问，收下伞，默默走在她的身边。
我问：“你的伤口没事吧？”
夏莎微微摇摇头。
“但是淋雨总不好。”
夏莎继续摇头。
我再问：“你要去哪？”
夏莎依旧摇头，而我不依不舍的慢慢跟着。
夏莎突然转头过来，看着我：“你家的路口过了！”
“我知道！”
“你回去吧，不要管我！”
我依然走在她身旁，但自卑心让我不敢跟她并肩而行。
“叫你回去！”她吼道。
我的脚步突然一滞，不敢再前行，清冷的雨点洒在脸上，却寒尽我的心底。
但是她走路开始摇摇晃晃、飘浮不定……她突然往地上一跌坐，我慌忙跑过去，扶起她，看着她白纸一般的脸心疼不已。
“夏莎，你怎么样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要你管！你走！”夏莎微微睁开眼睛，艰难的站起来，依然往前走，步履蹒跚，却那么的决绝。
雨一直下，打在我的脸上……我该怎么办？雨神啊雨神，请赐给我力量吧。
千万种行动方案在我脑海里飞闪而过……我咬咬牙，快步上前把她手抓住，“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就回去。”
夏莎苦笑一声：“我没有家！”她试图甩开我的手，但我紧抓不放，其实我没怎么用力。
“那……去我那里！”天知道我说这句话付出了多大勇气，“反正离这里不远。”
“去我那里！”我说。
谁知夏莎既没有点头没有摇头，更没有说话，我心中暗喜。但她神情显然很犹豫，因为她低着头，雪白的牙齿咬着嘴角——夏莎似乎一紧张就会咬嘴唇。
我不能让她再犹豫下去，把她一拉，一种霸道的气概猛然而生——感谢雨神！
直到家门口我都不敢开口说一句话，小鹿快要撞坏我的胸口，奇怪的是夏莎同样不说一句，我就这样默默的把一个美女连蒙带骗牵到了家门口。可是我拿着钥匙的手为什么发抖，连钥匙孔都对不准。
吱……呀！
门开了，但不是我的门，是我隔壁的门。我隔壁住着的是一对新婚情侣，就是很喜欢鸳鸯浴的那一对，我们上下楼经常能碰到。新郎的长得很帅很结实，新娘却一张明星脸，跟吴孟达很像。
此时开门的是新娘子“阿达姑娘”，我联想到他们晚上鸳鸯浴的唯美画面，不由得浑身一哆嗦，“阿达姑娘”看在眼里，眼珠子一挺，我尴尬的微笑一声。阿达姑娘又看了看夏莎，神情呆了两秒钟，见我握着她的手，她轻哼了一声，走下楼去了。远远传来一句“不三不四！”
我差点奔下去跟她理论，谁不三不四了？
“算啦！”夏莎道，接着一把抓过我的钥匙，往钥匙孔一送一拧，房门应声而开。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猪窝，回家的感觉就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