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你这个骗子!”小男子放下气息全无的妇人,一把抱住红衣女子的双腿,狠狠咬了下去,“你该死你该死!”
“滚。”
“公主!”方霖君唤道,刚想上前,却被孙协拦下,“别去。”
“娘亲说你是公主,说你是好人,说你能保护我们,可是,可是娘亲还是死了!”小男孩说着大哭起来,小拳头拼命打在阿宓腿上,“我恨你,我恨你!”
阿宓一怒,一脚踢开哭闹不停的小男孩,随后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拎起,用力往湖里扔去。
“我再说一遍,给我滚。”阿宓说完,背过身去,歪斜着身子朝前走着。面具下的容颜,早已挂满泪水,止不住地淌下。
“公主…”霍莹莹银牙紧咬,心中难过得紧,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可她明白,阿宓的背影很悲伤,很无助。
“到底怎么了?”方霖君扯着霍莹莹的袖口,一脸着急,“公主在岸边做什么?”
孙协摇了摇头,握紧了拳头,低声吩咐道:“暂时别上岸,听公主的命令。”
不过秋月离才不理会这么多,立马运起轻功,足尖轻点水面,快速朝着阿宓跑去。
“狐狸…”阿宓揭开面具,无奈地跪了下来,“阿黑它…”
“有我在,它不会死的。”秋月离将阿宓拦在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可是它暂时不能驰骋战场了,你明白么?”
阿宓点点头,左手抓紧了秋月离的衣衫。
“你真的明白吗?”秋月离拭去阿宓眼角的泪水,说道:“你得分派兵力照顾它,而前方路途遥远,又万分危险,你想让它这样活着吗?”
阿宓一听,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秋月离。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想让阿黑死,让它死在这里!
“小徒儿,你知道吗,为了保护这些百姓,死了多少士兵了?”秋月离伸手指了指遍地的尸首,“如果不是你坚持留下百姓,那么他们可能不会遇到此事,而这些将士们也不会就这样死去。”
“不…”
“这些可都是想要战死沙场的人啊,他们就这样死了,会甘心吗?”
“不要…”
“你听我说,我们必须逃出这里,否则不止是你我,还有整个南朝都会灭亡!”
“不…”
“商无衣!”秋月离拽住阿宓的双肩,怒不可谒,“你是公主!你既然选择了要出兵,那么你就要拿得起放的下。我秋月离说过,你选择什么,我就跟着你做什么。如果你选的是闲云野鹤,那我也不会管这些事。可你没有!你现在这样,是要反悔当初的选择吗?”
“狐狸…我…”
“我不知道你为何留下那些百姓,可是你不能让这些将士们白死啊!”秋月离叹了口气,语气逐渐柔和下来,“墨子将和你的承诺,你也不要遵守了吗?五万士兵啊,你得保护他的五万士兵!”
“我…”阿宓一愣,无奈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和阿黑说说话吧,我让将士们上来休息。”秋月离说着,替阿宓戴上面具,随后转身轻轻离开了。
阿黑…
对不起…
我该怎么做才好?我真的舍不得你…
“呼…”阿黑喘着粗气,伸出舌头,无力地*着阿宓颤抖的手。
“阿黑…”阿宓笑了笑,把浑身湿透的阿白放下,俯下身子,轻吻着阿黑漆黑的双眸。
阿黑,我带不走你,可是你一定要活着等我!
阿宓抚着阿黑发亮的毛发,微微扬起嘴角,暗暗许下承诺。而一旁的阿白,贪婪地吮吸着阿黑体内的蜂毒。
阿黑,你不能死,你要答应我…
沉默许久,阿宓放下怀里沉沉睡去的阿黑,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孙协走去。
“马匹几乎全亡,剩下的也不能走了。”
“恩。”
“无衣…”洛珂剑眉紧皱,想要关心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袭风也没了?”孙协抖抖衣衫,拧着湿透的长发问道。
“恩。”
“那现在该如何?”孙协看了看天色,笑道:“真是可惜了,没有带路的了。”
阿宓闭眼,不想理会孙协,只淡淡说了句,“跟我。”
“那些百姓呢?”孙协再问,“还打算留下?”
“那当然留下,一命换一命。”秋月离掏出被水浸湿的折扇,依旧优雅地扇着,“他们得替那些将士们活着,征战沙场,不论男女。”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孙协想了一阵,随后好笑地看着秋月离手中的折扇,满脸不屑,“还是羽扇好,不怕水。”说完,炫耀似的拿了出来,大摇大摆地在秋月离面前扇着。
没了马匹,辎重营的粮草必须靠人力来拉,这让全军速度慢上不少。不过之后倒是没遇上其他危险,也能够让大家歇口气。
半个时辰后,大军走出了林子。
不过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不大的草地,而对面又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过河吗?”
阿宓犹豫一阵,点了点头。随后又将孙协拦下,说道:“我先。”
“我也去吧。”秋月离上前一步,走到阿宓身旁,“秋某不太想和某人一道。”说完,闷哼一声,别过头去。
“那秋太医可小心了。”孙协捋捋胡须,笑道:“折扇别又沾水了,否则可就烂了。”
阿宓轻笑一声,接着不理会他俩,运气轻功,径自朝河边跑去。
这条河,宽有二十丈,深不见底,且湍急。这样看来,会水的人尚且有几分危险,那那些不会水的百姓怎么办?阿宓深深吸了口气,放下阿白,准备下去探探究竟。
“小徒儿。”秋月离拉住阿宓的衣袖,摇了摇头,“我来吧。”
“狐狸。”阿宓有些无奈,抬头看了看天,“这河,过不去。”
“也不一定,总有办法的。”秋月离转过身子,轻抚着阿宓的长发,“先让他们过来吧,问问孙协的意见。”
阿宓听后,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孙协那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来。不料,过了半晌,耳旁突然传来惊呼声。阿宓一愣,赶紧回头看去,只见走在最前方的将士们,站在原地挥舞着双手,一脸惊慌。
“不好,是沼泽。”秋月离面色一沉,铁青着脸。
“什么?”
“人一旦陷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秋月离解释着,随后扶着阿宓的双肩,叮嘱道:“在这里别动,我过去救他们,千万别过来。”
阿宓摇头,轻轻动了动唇:我也去。
秋月离本想再劝,却在她的固执上,找不到半分理由拒绝她。
是啊,她是公主,更是大军的主帅,怎么能不去?
随后,他紧紧握住阿宓的手,一脸严肃,“不要乱跑,否则秋某保护不了你了。”
“好。”阿宓一笑,反握住秋月离有些凉的手。
“军师,现在怎么办?”本是挣扎的将士们听了孙协的话,愣在原地,静静地等着。虽然身体不像方才那般下陷得快,可还是在一点一点往下沉。
“别急,别乱动了,否则越陷越深。”
“让兄弟们别过来,不然都陷到这鬼地方,那可怎么办?”沼泽地里的士兵们急道,“咱们陷下来了不要紧,至少保住大军啊!”
“说得不错!”
“大强,你还挺有骨气嘛!”一旁的士兵笑道。
“那是。”那名唤大强的士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被你这么一夸,倒有些难为情了哩。”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泥潭里的将士,笑得这般爽朗,孙协不由得心疼起来。这些人,都是他和墨子将看着长大的,而如今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失去生命。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如今缺其二,怎么斗得过?
孙协摇了摇头,无奈地叹着气。
“把手拿出来,身体伏在地面上。”秋月离抱着阿宓,轻轻落在沼泽地旁,接着随意拾起地上的枯树枝,“慢慢过来,拉住树枝。”
“河那边怎么样了?”孙协见他二人返回,终是松了一口气,可又担忧起来,“照这样算来,怕是几天都走不出这里。”
“走几天也得走啊。”秋月离咬着牙,把手臂身长,身子尽量往前靠去。
“不行,我的腿根本动不了。”沼泽地里的士兵们喘着粗气,不敢再动半分,方才的挣扎使得他们又陷下几许。不过靠在最边上的几个倒是抓到了秋月离的树枝,慢慢地往上爬着。
“大强,你快过去,你离公主近些,快啊。”
“不行。”那名唤大强的士兵拼命摇着头,一手紧紧搂住身旁的人,“要活大家一起活着,我绝不会扔下你们的。”不料此话一出,那些本已安全的士兵又纷纷撒开手,艰难地朝着大强走去。
“你们…”
“大强说得对!”一男子笑了笑,看着一同陷在沼泽地里的几十个兄弟,说道:“咱们生死与共,绝不苟活!”
“你们这到底是做什么,难道多一个人安全不好么?”洛珂急道,运起轻功跃至秋月离那方,接着朝士兵们递着树枝,“快上来,快!”
“会轻功的,一个一个过来。身手好的,带上一个不会的人。”秋月离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来大声喊道,“谁再敢轻言说死,就是对不起公主,对不起你们的墨大将军!”话语刚落,众将士都微微低下头去,沉默不语,而眸中的黯淡却在一点点消失。
约莫一刻时辰,大军便过了上万人,而此刻最重要的,是先将陷在地里的人救出来,否则再过上一刻就晚了。
“军师,十人一组,赶紧去救沼泽地里的人。”
孙协点了点头,吩咐余副将下去安排。
“辎重营和百姓怎么办?”洛珂皱眉,抖了抖衣衫上的泥土,“倒是可以让轻功好的将士们多跑几次,可是粮草…”
“若是实在不行,只好先放弃粮草了。”
“不可。”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