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和喜碧两个人就坐在钱姨娘居住的阁楼里守着,一道长屏风虚隔成内室和外室,内室,钱姨娘的遗体正躺在床上,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没人去碰,但是,一看就冰冷僵硬了许多,到底是已死之身,小丫和喜碧也不敢靠得太近,就在外室坐着,外面雷雨交加的,两人四只小手互相抓着,神情紧张。
“喜碧姐姐,你说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啊?”
小丫颤抖着唇畔,轻声问道。
喜碧心里也慌得很,云容吩咐了,为防万一,绝不能让其他什么人靠近钱姨娘的遗体,她们也不知道云容的话里有什么打算,唯有依言做着,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长时间待在这里,真的很让人悚然。
她抿了抿唇,正要答话,外面忽然响起又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吓得两人抱头哆嗦。
就在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开门!里面的开门啊……”
小丫和喜碧立即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惶恐。
小丫咽了口口水:“喜碧姐姐,要开门吗?”
喜碧忐忑地看了眼门外的好几个身影,有些迟疑。
“怎么没人应声呢?是不是里面没人啊?”
“胡说什么?没人的话门怎么会从里面关上了?”
“也可能是钱姨娘的……”
“别胡说八道!”
门外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小丫和喜碧听得分明,越发的紧张起来了。
“快开门!”
外面的人不耐烦了,敲门的声音更用力更急促了。
小丫听得心里直打鼓:“喜碧姐姐,她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感觉我们再不开门,她们都能直接砸门进来了。”
“……”
喜碧皱着眉头,没回答小丫。
“你们抢劫呢?”
云容的声音忽然响起。
门外那帮人敲门的动作立即顿住了,转过身,就看到云容正收着伞,从楼梯走上来,看着她们:“你们是对这门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站在最前头的婆子听到她这么说,忙给着笑脸走上来,说道:“九小姐误会了,我们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对九小姐你有意见呢?”
“呵。是吗?看你们敲那么用力,还以为是不满我让你们来做这些苦差事,心里不爽快故意找门撒气呢。”
云容轻轻地晃着手中的伞,悠悠走到她们的面前,仰头盯着回话的婆子。
听了她的话,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心虚。
云容看在眼里,勾起嘴角冷笑了声,“让开。”
几人主动让开了条路。
云容走到最前面,看着紧闭的门,抬手轻轻敲了两下:“小丫,喜碧,是我。”
不一会儿,久闭不开的房门就打开了。
小丫激动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云容看了看她们两个劫后余生般放松的表情,笑了:“你们做得很好。辛苦了。”
说着话,她走到了里面来,转身看向外面的丫鬟婆子们,说道:“刚才不是很急吗?怎么这会儿不进来了?”
婆子朝里面望了两眼,这才犹疑着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一群人才慢慢吞吞地进来了。
云容指了指里面:“就在床上。快去吧。”
小丫和喜碧看着两三个婆子带着四五个丫鬟从眼前经过,走向了里面,丫鬟的手上还端着些衣物首饰胭脂水粉。
“小姐,这是做什么?”
“整理遗容。”
云容看着里面,眸光里有什么东西凝在那里,“我娘在这府里窝囊了这么多年,这一回,我一定要让她风光体面地走!”
喜碧鼻头一酸:“小姐,夫人在天有灵听到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吗?”
云容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原本,她想要给钱姨娘的风光体面并不是这样的方式的……
不管怎么说,就算她其实是唐敏敏而非真正的云容,但是,这个钱姨娘却实实在在的给了她母爱,让她久违地再次感受到了母爱的幸福。
她是没有料到钱姨娘会这么猝不及防地死去。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一定不会那么冲动地跟云家景争执不停,如果她不那么固执不退让的话,或许,钱姨娘就不会遭受那一撞击,也就不会……
从出事到现在,她都没掉一滴眼泪,可此时此刻,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回想起钱姨娘临死前还在替自己向云家景苦苦求情的那一幕,云容猛地觉得眼睛里湿湿的,用指尖轻轻一抹,才发觉自己哭了。
“小姐,要不要进去看看?”
喜碧轻声地询问道。
云容摇了摇头,摸着椅臂坐了下来,说道:“还是不了。看不下去……”
她的声音中略带了点鼻音,喜碧当即就听出来了,这所谓的“看不下去”是怕到时候会在里面哭出来。
云容倔强地仰起头来,不让眼泪掉下来:“三日后会开丧送讣闻,之后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期间会有一百零八为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这时间可不短,在事情彻底结束之前,我要确保一切顺利进行没有差错。因此,我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脆弱。”
小丫和喜碧听到她的话,都惊呆了。
“小姐,你刚才说什么?”喜碧很意外:“钱姨娘只是个妾室,怎么葬礼会那么隆重?”
提及此,云容笑了:“因为她将以平妻的身份葬入云家祖坟。”
“什么?”小丫震惊道:“小姐,这,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做到的?”
云容看向小丫,意味深长地说道:“凡事都是有代价的。我不去报官,自然就该为我娘赢来这样的回报。他们想要不沾上官非,就必须承受认可我娘如此身份的代价。”
“……”
小丫看着云容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总觉得眼神里面似乎还有什么是对自己说的,但是她看不懂,懵懂地眨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喜碧则很欣喜:“这太好了,小姐,钱姨娘一直盼着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府里人的尊重。不管怎样,不管怎样……她死得冤枉。但这点补偿,是必须的。”
“是啊。”云容点了点头:“若非这次意外,只怕我娘直到老死以后,都未必有如此体面的机会。算是因祸得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