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一怔，不由得看了眼站在那里脸色酱紫的云家景，试探地问道：“小姐，这事，要不要先告诉老太太知道？”
“小丫，你是我的丫鬟，还是云府的丫鬟？”
面对云容抛出来的这个问题，小丫失了反应，这是什么意思？小姐的丫鬟和云府的丫鬟，不是都一样的吗？
“小姐，我是你的丫鬟，但也是云府的丫鬟啊。”
云容静静地看了小丫很久很久，随后，才笑了，那笑很轻，没有什么温度，也看不出什么意味，小丫看得一头雾水，却听云容说道：“好。你要去告诉，就去告诉吧。”
“……”
小丫傻站在那里，云容的那个笑让她心里没底，对于云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她的提议也充满了疑问。
平日里的云容，从来不会这样轻易就妥协于她的提议的。
小丫心里不安着，总觉得眼前的云容又不一样了。
“怎么，还站在这里，意思是要按我说的去报官了？”
云容看向小丫，脸上又露出了个笑容，那笑容分明真切，却给人一种极其飘忽的错觉，琢磨不透。
“小丫，去吧。”
云家景这时忽然出声，吩咐小丫。
“是，老爷。”
云容抬起头来，父女两个对视，他的脸色青白难辨，原先的慌乱已然不见，但似乎还存着丝懊恼，存着丝阴沉，唯独不见愧疚和自责。
云容看得确切，这个人，动手害了一条人命，想的不是偿还罪债，反而是为自己打算，开始想着如何脱罪了。
原本，云容就对云家景多有不满，而现在，不单单是不满了，甚至于连作呕这个词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了。
这个人，有什么资格以父亲的身份自居？
想到这里，她微微勾起唇角，笑了。
那个笑，看在云家景眼里，十分的瘆人，亲生母亲的尸体就在眼前，她自始至终连滴眼泪都没掉，反而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该说是无情，还是……
此时此刻，云家景没有办法再因为那讥讽的笑而燃起怒火了，只让他后背一片凉意。
这个小丫头，明明九岁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和笑容？
那洞察犀利的眼神，还有那能刺伤人所有颜面的笑容……
小丫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跟几位夫人坐在一块说话，乍听到钱姨娘的事，都傻住了。
“这，这到底……”
纵使老太太活到了这把年纪，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失措了起来。大夫人尚敏也是个没主意的，好半天都没法消化这个事情。
二夫人赵青娥反应倒是快，但是却不是说解决方法，反而是数落起云家景来：“这三老爷也真是的，再动气也犯不着就动手啊，还那么冲动，把人给……真是，他还是州官，这不是知法犯法吗？前程，性命，都不要了吗！”
三夫人刘玉欣素来是不会跟人明着冲突的，此时听了赵青娥的话，忍不住说道：“二嫂，都这个节骨眼了，不要落井下石了好吗？家景也是错手，没想到的。你这么说，倒好像他是有意的。”
赵青娥笑了笑：“是不是有意的我说了哪算？但不可否认，三老爷过去就很多次对钱姨娘拳脚相加，下手都重。这也难免让人……”
“好了，不要说了！”
老太太斥道：“都这个节骨眼了，是逞口舌的时候吗？家景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云家在外的名声也要跟着坏了！”
老太太如此说，赵青娥赶紧闭了嘴。
茉莉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说道：“老太太别动怒。好在刚才把丫环婆子们都支使出去了，也就我们在场的几个知道情况，还有转圜的余地。”
尚敏担忧地说道：“怎么转圜？听小丫的意思，云容第一反应是要报官的。”
赵青娥听了这话，又开口道：“哼。说起来，那个丫头最近挺出风头的。几次三番地闹起来，这次三老爷这事，多半跟她脱不了关系。玉欣，你到底怎么管教她的？怎么管教出这么个东西来？”
刘玉欣没理会赵青娥，转头看向老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如今都在外地任官，鞭长莫及。老太太，咱们要不要把老太爷叫回来？”
老太太摆摆手，说道：“不行。叫了他来，家景必死无疑！”
“那怎么办？”
赵青娥问道：“总不能真的把三老爷送官吧？”
“绝对不行！”
老太太坚决着，看向尚敏：“士忠不是回来了吗？”
尚敏眸光一滞，而后说道：“回是回了。但是……”
“但是什么？”
“老太太，士忠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在某些方面跟老太爷很像……”
“我都忘了……”老太太了然地点了点头。
赵青娥说道：“这事其实也不需要太麻烦。只要知情的人把嘴闭严了，对外只说钱姨娘病殁了，也就没什么了。”
刘玉欣点头道：“确实如此。老太太，我看可行。”
“好在钱姨娘那就喜碧一个丫鬟，知道情况的人不多。倒是很好解决。只是，有一个人比较麻烦了……”
小丫听着，当下明白这个人所指的是谁。
尚敏蹙眉道：“云容怕是不会同意吧？不管怎么说，那钱姨娘都是她的生母，似乎两人感情也很深。三老爷又是当着她的面……”
“但是小丫说来告诉老太太的时候，她也没反对不是吗？”赵青娥说道：“这丫头年纪虽小，人精着呢，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告诉了老太太，很可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所以，她既然同意小丫先来告诉老太太，或许也意味着有商量的可能。”
刘玉欣却神色深沉：“但若是她真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么那个丫头的心思……”
赵青娥和刘玉欣对视一眼，面色蓦地一沉：“那小丫头就太可怕了。”
“你们是不是想得太可怕了？她到底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可能自己心里也是没什么主意？”
尚敏说道。
“但愿如此吧。”赵青娥说着，看了眼刘玉欣，后者面色未改，似乎对尚敏的话并不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