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许久未见，徐沛然依然那般光风霁月、儒雅斯文，可坐在马上，望向倪嘉尔的眼眸却没有以前的那份宠溺。
“徐沛然？”倪嘉尔忍不住开口打招呼道。
好端端地，此番徐沛然他从丘安国带了人马过来，来势汹汹，目的究竟为何，尚不得而知。
徐沛然端详着眼前自己曾心心念念的女子，此时千般万般疑问绕在胸腔却无法脱出口中。
眸中火光消暗，可心中的火气不减分毫。
徐沛然攥了攥拳头，复又松开，张了张嘴复又闭合，终究压抑不住疑问与痛苦，徐沛然怒斥道：“小尔，你这般伤害无辜百姓，可还记得几分自己的初心？！”
数月不见，一见就已经是质问的语气，面对这样的指责，倪嘉尔心中已经是十分不悦。
倪嘉尔不解，眉毛一蹙，道：“徐沛然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伤害了无辜百姓？这种事我何时做过了？”
徐沛然眉眼凝结苦涩，温润的声里满是失望之情：“小尔，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不是亲耳所问，我又怎会相信？前几****急功近利，用毒杀了那么多敌军，毒药残留在河水和土地里，导致很多百姓无辜遭殃……”
以毒灭敌的命令是倪嘉尔下的，现在后来的灾祸也是她自己招致的。可到头来，竟连承认一句都似乎有些吃力了。让自己如何再信任她？
徐沛然蓦地闭上眼睛，出言感慨：“小尔，你一直是善良的人，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视人命如草芥！”
倪嘉尔想要解释，非常之时间，非常之需要，她确实用毒，可哪里是抱着毒害无辜百姓的目的？想要结束一场旷日持久战争，她真的做错了吗？
“徐沛然，你就不能听我说一句吗？”倪嘉尔有几分无奈。
“不必了！”徐沛然出言打断，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我有自己的眼睛，已经看清了。”
尽管从小时起就爱着倪嘉尔，可徐沛然却将公私分得极开。他控制不住心绪，让自己不再爱着倪嘉尔。爱而不得之感，也比不上现在对倪嘉尔大感失望的上下落差。
倪嘉尔用毒将敌方杀的片甲不留，即使她自己的师傅匡月楼都忍不住大怒，痛斥她滥杀无辜，与她恩断义绝。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你既然心中已经将我判罪，我确实是多说无益了。”
倪嘉尔恰如远山一般的蛾眉淡淡蹙着，纤长睫羽美如蝶翼，低低垂下，在她精致的脸蛋上扫下一层淡淡的忧伤。
笔墨勾勒出的双眸漆黑如墨，眼角微微上挑着，勾魂摄魄。倪嘉尔是冷静着的，即使现在对着再不愿信自己的徐沛然。
身旁的卓青华望着徐沛然，眼神睥睨：“徐沛然，这就是你曾说的，对小尔的无限信任？”
浓浓的讽刺意味。
徐沛然莫名有些不爽，警告道：“卓青华，你不要颠倒是非，助纣为虐。”
“你想的太多，对于小尔，只是我选择相信而已。”卓青华淡然道。他朝着徐沛然眯了眯漂亮漆黑的眸子，眸底一片冷寒之意，杀气外露。
倪嘉尔看到卓青华毫不犹豫的支持，心头涌出一股感动。
“我不能看着齐阑国在你的手下走向不归路，倪嘉尔，为了百姓，我也要阻止你的野心！”徐沛然拔出剑来，声音冷冽。
那柄长剑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有些刺目，有些讽刺。
徐沛然希望她死。
在他眼里，她还是成了野心勃勃，只想着不顾一切地得到权力的人，弃百姓生死于不顾。
“将士们，杀！”对面的徐沛然寥寥几字，却掺杂着复杂的感情。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丘安国军队已经有了动作，虎视眈眈之下，倪嘉尔也只能反击。一声令下，齐阑国的将士们同对面丘安国的人立刻厮杀在一起。
倪嘉尔万万没有想到，重活一世，却还是走到了两人反目的这一步。难道就是逃不过上一世的魔咒？
转回几月前，徐沛然还是那个拼尽性命都要保护帮助她的人。大家群策群力，彼此都是深沉的理解与信任。
倪嘉尔至少认为，他们称得上朋友。她努力抛开了上一世的仇恨，对于徐沛然，虽然不爱，却也是心怀坦然。
慌神之间，周遭已经响起刀剑撞击的声音，两军纠缠在一起，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倪嘉尔也只有强迫着冷静下去，投入到厮杀之中。
两国军队实力相当，战了好半天，却也是不分胜负。眼见着死伤人数增多，战事依然胶着，双方都有些疲乏。
各自鸣金收兵，第一场战争，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伤兵的伤势耽误不得，倪嘉尔有些担心，便立刻率军回到营地，暂做一番休整，跟军队随行医匠一起替伤员们治伤换药。
却见上完药的伤员们愁眉不展，营里的其他将士也没什么精神。
“你们的伤都已被处理过，无需担心。”倪嘉尔清点完伤员。
“帝师大人，如今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一位将领摇头叹息道。“经过长时间的作战，大家精神上都太过疲惫了。”
将士们一直浴血奋战，可战事越拖越久，每当快要结束之时，就又有其他国家加入进来。即使大家再有精力，也被一场场的战役消耗殆尽了。
倪嘉尔抿唇不语，心里已经百般思量。
“帝师大人，皇上的信来了。”信使从营帐外匆匆走了进来。
倪嘉尔不大情愿地接过信，已不知道这是她自出征以来的第几次收到旨意了。
她打开信，上面无非还是些小皇帝的催促之言，希望倪嘉尔快些平定战争回朝。朝中大臣也几乎一面倒地说着同样是话语。
可深陷战争又哪里能得以轻易脱身？
先前还有安玉颜帮忙谋划，如今只剩卓青华和师兄匡尧。
倪嘉尔的心头升起一股无力感，不由烦躁不已。可她心知，无论采取什么方法，这场战争都不宜再继续拖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