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沛然走到倪嘉尔身旁，见她眼底似要蹿出火儿来，紧紧皱着眉头，高高撅着嘴巴，急促地呼吸着，显然气得不轻。
“小尔，我们走吧？”他小心翼翼地问出口，生怕她在生气之下反悔。
倪嘉尔望着马车渐渐远离视线，心里烦闷不已，左转，闷闷不乐地率先上了徐家的马车。
见状，徐沛然嘴角高高翘起，却又尽量控制住，不要让嘴角翘得太高，进去后坐在她旁边，一路上绞尽脑汁想法逗她笑。
实在不好意思再冷落他，倪嘉尔便配合地笑了笑。
到了徐府，没有去向徐老爷和徐夫人请安，徐沛然直接带她去了自己的院子看海棠。
倪嘉尔看着死而复生的海棠，蹲下来轻轻抚摸沾着晶莹剔透露珠的花骨朵，心底的阴霾渐渐被感概驱散。
前世，她曾费尽心思挽救这株海棠，最终还是枯死了，没想到重活一世，徐沛然居然将它救活了，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看过海棠，徐沛然邀请倪嘉尔去书房。
书房里，满满都是她的画像，或喜，或怒，或哀，或乐、或发呆……每一幅都画得非常的传神，跃然纸上。
见她眉宇间似乎有着感动，徐沛然便上前试探着问道：“小尔，我们还能否像过去一样？”
倪嘉尔回头，美眸清淡如水，宛若平静的海水般波澜不惊，淡定自若，“然哥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待，若是我以前有着哪里令你误会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吗？从前她总是含情脉脉的看他，那眼神怎么看也不似作假啊？
应该是他曾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令她失望了，她才慢慢的疏远了他。
徐沛然满心欢喜的期待，一瞬间跌到谷底，牵强的勾起嘴角，那笑容让人看了心碎。
半晌，他似想到什么好玩的，神神秘秘的拉住她的手，“走，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倪嘉尔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淡笑道：“下次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徐沛然失落地看了下空空的手，“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倪嘉尔还是婉拒，徐沛然便又退一步，说只送她到门口。
两人走出徐沛然的院子，远远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佝偻着背脊从远处颤颤巍巍走来。
徐沛然让倪嘉尔等他一下，独自走过去恭恭敬敬地低下头，道一声：“姑妈好。”
老妇人艰难地抬起头，脸上的褶子深得吓人，眼眶深陷，双目无神，笑起来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甚是渗人！
“沛然，你今日怎么没去刑部？”老妇人声音如同她人一样苍老。
直到这时，倪嘉尔才认出，那个老妇人竟是曾经的倪夫人，徐氏！
倪嘉尔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妇人，真的是那个曾四十岁仍风韵犹存、风华绝代的倪夫人，徐氏吗？！
不过短短大半年不见，怎地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当初害了那么多人命，活该晚年如此凄惨。
徐沛然回头看了眼后面神色复杂的倪嘉尔，然后轻声说道：“小尔回来了，我请她来家府里小座。”
顺着徐沛然方才回头的方向仰头望过去，徐氏脸色蓦地一变，就像见了瘟疫似的，转身就跑。
因着腿脚不利索，刚转身就被自己的裙摆绊倒，猝不及防，徐沛然伸出的手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徐氏一头栽倒在地。
徐沛然赶紧蹲下扶起她，“姑妈，你要不要紧？需要我叫大夫来看一下吗？”
徐氏看到倪嘉尔朝这头走来，最怕她看见自己的狼狈，惊慌失措之下，徐氏一把推开徐沛然又跑了。
“姑妈，您慢一点。”徐沛然一脸焦急，看到一个扫地的粗使丫头，便吩咐道：“你去送她回去。”
丫头立即放下笤帚，冲徐沛然福了福身子，快步去追徐氏。
倪嘉尔站在徐沛然身边，望着狼狈逃离的佝偻背影，面沉似水，没有一丝怜悯。
徐沛然见她如此淡然模样，到底是他的亲姑妈，不禁眉头一皱。但他心里也明白，姑妈曾经对小尔做的那些狠毒之事，小尔只要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倪嘉尔淡淡问道：“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幽幽叹了口气，徐沛然低落地道：“自从被你父亲休了赶出倪府，姑妈还幻想着总有一日可以重新回去，做了许多事情去弥补，但姑父那次明显是借着你的事，铁了心的不要她，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走到大街上，总是被人指指点点，但她依然没放弃，每日下厨学做菜煲汤送到倪府，熬夜做衣裳送到倪府，也请求我父亲出面讲情，可是不管她做什么都没用，姑父越来越厌恶她，渐渐地她茶饭不思，小病不断。”
“有一天她听府中丫头们说，姑父要升你母亲魏姨娘做正妻，做大夫人，急火攻心之下一病不起，这几个月，我们寻遍了都城名医来替她看病，唉，都说不清她得的什么怪病。”
“最后听守夜嬷嬷说，姑妈每晚做恶梦，梦中不断喊着孩子，醒来后便枯坐到天亮。”
“真是挺惨的！”听完徐氏的报应，倪嘉尔不咸不淡地道。
徐沛然侧头看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大概是被她的淡定吓到了。
倪嘉尔微微挑眉，“确实挺惨的，但比起被她害死的那些人，她至少还活着不是么？”
徐沛然张嘴，竟无语反驳。因果报应，自作自受，大抵如此吧！
倪嘉尔转身正要离开，看到来探望徐氏的倪珺宛，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倪珺宛看到两人并肩而立，以为他们又回到最初，心里十分难过，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的嫉妒了，款款走上前去，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姐姐，然哥哥。”
向来恩怨分明，倪嘉尔不会将对徐氏的恨转加到倪珺宛身上，她不动声色与徐沛然拉开距离，玩笑道：“妹妹是来看然哥哥，顺便看你母亲的？还是来看你母亲，顺便看然哥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