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倪嘉尔久久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魏淇然那个嗜血魔头,竟然捡受伤的小鸟回来医治的事。
三日后,魏淇然又叫人来请她过去,给小鸟的翅膀换了药,再带她到院子里,一起将两只病愈的小鸟放飞。
在这段日子里,魏淇然不论是处理扶升门亦或是朝廷的事,都从不避讳倪嘉尔是否在场,从他的言辞中,发现他处事其实有自己的原则,纪律严明,奖罚分明。
只有在对待坏人时,才会下达那种变态又残忍的命令。
魏淇然似乎并非倪嘉尔之前所想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变态魔鬼,之前在扶升门潜藏的那两个月,其实就发现扶升门的人,也并不全是无耻之徒。
就像白涵,恩怨分明,即使她和卓青华骗了白涵,白涵还是在蓟城时顶着背叛师傅和扶升门的危险报恩。
梅家班的人如今也都好好的,魏淇然也并没有下令滥杀无辜。
这几条认知,令倪嘉尔不禁有些动摇了,对魏淇然和扶升门的敌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降低。
入夜,皓月当空,晚风徐徐,草木香气透过窗棂蔓延至房间内,别样的安宁。
倪嘉尔坐在窗前,单手倚着下巴,脸朝向夜空,因双眼蒙着白丝带,外边的守卫从来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其实她是可以看见一点光亮的。
不然为何每晚都要坐在窗前,久久地望着夜空发呆呢?
踌躇半晌,一守卫走过去,小声道:“大小姐,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仔细着凉了。”
倪嘉尔放下手肘,即使看不见,也还是在每个人说话的时候,礼貌地转头望着别人,“谢谢你关心,我这就去睡了。”
守卫望着她淡然的笑容,不知怎地,突然心里一酸,替她难过起来。
回到门边,另一守卫见同伴这副情绪低落的模样,竟也没笑话他,是因为他心里也有一点心酸,甚至有一点不安。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是不自在。
一人说道:“不管是她是从前的阿倪,还是现在的倪大小姐,其实她从来就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伤害,但我们之前却一直在嘲笑她是个瞎子,诅咒她,想尽办法捉弄她。”
另一人附和道:“她明明都听到我说她坏话了,而且我对她态度还十分恶劣,在那天我被蛇咬后,还是毫不犹豫地上来救我。”
说完这句,两人齐齐看一眼那吹灭灯火的房间,沉默不语。
两人还在愧疚时,后颈窝突然一疼,都来不及反应,人就软软的倒在地上了。
浑身是血的魏淇然从两人中间走过,脚步凌乱地走到刚刚灭烛火的房门前,一个趔趄就将门撞开,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涌入鼻端的浓重血腥味,令还没睡着的倪嘉尔猛地坐起来,眉头紧紧一皱,一边摸下床,一边试探性地问道:
“魏淇然,是你吗?”
没有人回应她。
倪嘉尔摸索着走过去,脚不知踢到了他的什么部位,绊了一下,倒在地上,手掌全是血。
再摸摸他的衣裳,非常昂贵的千丝锦,腰上一块刻着魏字的玉佩,可以确定是魏淇然无疑。
倪嘉尔重重叹了口气,将人拖到床前,开始处理伤口,好在她这屋里,现在药和纱布,还有草药都充足,足够他用的 。
几乎又是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才将又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他救回来。
倪嘉尔收拾完房间,打开一点窗户让血腥味透出去,然后洗了手,正打算趴桌上睡一会儿,听到魏淇然虚弱的声音:
“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是医者,学医就是用来救人的。”倪嘉尔将帕子摸着晾在洗手架上,又道:“我虽然医术还不错,但你也不用仗着我能救你,过两日就要出去跟人打一架,然后拖着半条命回来给我治吧。”
“见过对自己狠的,就是没见过像你这样对自己狠的,魏淇然,你到底想干嘛呀?真要想死的话,拿刀抹脖子不是更干脆利落么?要是还没活够的话,那你不会带人一起去打啊,放着扶升门里上万门徒不用,非要自己出去跟人单打独斗,你脑子有病吧?”
倪嘉尔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自己也惊呆了。
她竟然在关心他!而不是再想着,趁他昏迷时一刀杀了他?
这个可怕的改变令倪嘉尔浑身一激灵,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魏淇然是她的仇人,仇人,仇人,绝对不可以对他产生敌视以外的任何感情,怜悯也不行。
魏淇然沉默了半晌,还是那三个字,“倪嘉尔,谢谢你。”被人这么掏心掏肺的关心,他已经好多年不曾感受过了,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
倪嘉尔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背过身去,问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师妹没有死,你还不能死吗?可你为什么又总是在冒险?听说你的功夫在江湖中排名前十,没几人能伤得了你,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顿了顿,魏淇然又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不说便不说吧,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倪嘉尔坐在椅子上,趴在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魏淇然从床上起来,将被子盖在她身上,随后躺回去休息。
“门主,门主……”
门徒焦急的声音吵醒了屋里的两人。
倪嘉尔让他别动,自己出去问了回来告诉他,门徒说看到白涵在月牙湖一带发出信号求救,问要不要立刻去救?
魏淇然二话不说,当即就提剑走出去,倪嘉尔怕他伤口崩开,说要跟着去,其实打的主意是等会找机会逃走。
不知魏淇然是不是看穿她的企图,居然不给她配马,直接将她拉到他的马上同骑一匹,带着一众手下,疾风骤雨似的出了城,来到月牙湖。
月牙湖原本景致怡人,现在却只听到刀剑相向的杀声,涌入鼻端的,也全都是血腥味。
“吁!”魏淇然勒停了马,带着她飞身下巴,“你们几个留下来保护倪小姐,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们是问。”
说罢,提剑飞到那混乱的厮杀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