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嘉尔醒来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吸进肺里的空气,带着一股常年不见日光的潮湿气味。
感觉睡的床也不对劲,伸手在身边胡乱摸索。
摸到的触感,令倪嘉尔大惊失色。
地面,好像是石头铺垫而成,泛着湿气,她的‘床’……不,不是床,她应该是稻草铺在地面上,再往右边摸,摸到的是凹凸不平的墙壁。
摸着墙再往前走,最后摸到的是间隔只有拳头大小的一根根指头粗的铁柱……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不是在师傅的药房里换血吗?!
为何醒来却独自在这儿,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倪嘉尔背靠在墙壁上,紧张得心慌意乱,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极致,双手不停在未知的充满恐惧的空间里摸索。
“师傅,青华,师兄……你们在哪儿啊?”
焦急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回声久久不散,更显凄凉。
“别叫了,省省力气吧,你就是叫破喉咙他们也听不见的。”
一道熟悉的女声突然响在她耳边,吓得倪嘉尔浑身一哆嗦,转身对着声音的出处,惊骇道:“白涵!”
“没错,是我。”白涵颇有兴趣地望着倪嘉尔的狼狈模样,然后对看守牢房的人做了个打开的手势,那人恭敬地点点头,掏出钥匙打开铁门,随后自觉退到一边,站得像个雕塑。
听到开门声,倪嘉尔下意识后退,藏在袖中的手动了动,空空的,再仔细摸,不但连短刀没有,就连随身携带的银针也不见。
白涵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看着她的动作,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别摸了,你的东西早就被我没收了。”
倪嘉尔知道,就算东西还在,她现在也没办法从白涵手里逃脱,手指一顿之后,随即放下垂在身侧,事已至此,她只能接受现实,再徐徐图之。
想通了,倪嘉尔慢慢镇定下来,嘴角缓缓勾勒出一道平静的弧度,“副门主,一别大半年,别来无恙啊。”
白涵冷哼一声,眉宇间满是讥诮,“嗯,我是无恙,不过你这大半年过得似乎不太好啊?”她放下双手,走到倪嘉尔身后,拉开她后脑勺上的白色丝带的结,猛地一扯,丝带落地。
倪嘉尔下意识抬手挡住双眼,却被白涵抓住手腕缓缓拉下来,眼皮上细长的丑陋的刀疤暴露无遗。
“放开我!”倪嘉尔拼命挣扎,挣红了脸,但没用,白涵是武林高手,不是她一个只有扶升门三角猫功夫的人能轻易挣脱的。
“啧啧啧,怎么伤成这样啊?难看死了。”白涵用手在她眼睛晃了晃,发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又笑道:“听说你拜了匡月楼为师,是他的第二个关门弟子,匡月楼不是号称匡毒双绝么?!怎么,是他不肯给你治,还是他根本就是个名不符实的庸医?”
倪嘉尔双手拳头紧握,眉宇间气势凌厉,厉声道:“闭嘴,不许你侮辱我师傅。”
“哟,还护上了。哼,我偏要说,他就是个空有其名的废物,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白涵说完就一把甩开她的手。
防不胜防,倪嘉尔被甩到墙壁上,撞得胳膊和脑袋生疼,气得她一口气血直冲头顶,人还没站稳就一拳朝白涵挥过去。
白涵身子一矮躲过她全力的一击的同时,站直后非但没生气,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眼睛瞎了这么大的磨难,都还没有磨平你的棱角,阿倪,我倒要看看,你的骄傲还能维持到几时!”
阿倪两个了,她咬得尤其重。
不待倪嘉尔说话,白涵又道:“不对,我现在应该叫你倪大小姐。”一想到被他们骗得团团转的那段日子,白涵就气不打一处来,抓住倪嘉乐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道:“倪嘉尔,你和卓青华骗取我信任的时候,心情一定很爽吧?”
她最讨厌别人骗她,而且还同时被两个人同时欺骗,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抓住领子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倪嘉尔提起来往后一推,不等她爬起来,一只手就已踩在倪嘉尔的胸口,冷声问道:
“在叶城的郡守府,我中毒,你和卓青华救下我,让我欠下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好在你们危险时让我还救命之恩,那也是你们设计好的吧?”
中了人家设的圈套,却还在搜寻两人时,傻傻地‘报恩’,冒着被门主发现的危险,放过他们……越想,白涵起觉得胸口堵得慌,恨不得一刀杀了她。
被白涵踩着,倪嘉尔胸口闷痛,已不能正常呼吸,双手抓住她的脚企图掰开,但都是徒劳,她只好放弃。
倪嘉尔不挣扎了,白涵脚下的力道反而轻了点,因此倪嘉尔判断白涵只是气她和卓青华欺骗了她,并没有要杀自己的打算。
因此倪嘉尔情绪稍稍平复了些,真诚说道:“对不起!”
没有求饶,没有卑微,没有害怕,只是一句真诚的对不起而已。
白涵眼底闪过一抹欣赏,旋即冷笑着道:“如果这次你还能活下来,我们的账再慢慢算。”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粒魏淇然给的毒药,弯下腰攫住倪嘉尔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将毒药直接弹进她的喉咙里,然后拿开脚,转身离开。
一得到自由,倪嘉尔迅速侧身,想将毒药吐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这种药一沾上唾液就会融化,你死定了!”白涵冷笑着斜了她一眼,便英姿飒爽地走出牢门。
在手下关上牢门后,白涵又折回来,“对了,你眼睛看不见,想必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吧?这里是都城,你曾经住了两个月的扶升门总舵,大概你也没想到吧,几个月后竟以这副模样回来吧。”
待脚步声远去,倪嘉尔将手指伸进嘴里,试图让自己将毒药吐出来,过了一会儿倒是真吐了,不过吐的却是血。
毒性发作了好几个时辰,痛不欲生。
自从被关到这儿,白涵每日都会亲自给她送毒药,每次毒性发作完,又亲自带大夫来给她把脉,但并不用给她用药,只是把完脉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