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灵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脸不甘心地瞪着倪嘉尔，轻蔑地道：“师姐，你别得意的太早，还有两局呢。”
倪嘉尔嘴角弯起一道明媚的弧度，歪了歪头，无辜地道：“打个平手而已，我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倒是你，别太紧张了，小心影响发挥哦。”
何慕灵甩袖，冷哼一声。
陆熙跑到倪嘉尔旁边，笑眯眯地给她捏手臂，“师姐好样的。”
倪嘉尔笑笑，表面上从容不迫，实际上心里却紧张得要死，她不想输，不想离开印雪门，更不想丢师傅的脸。
她转头，望向匡月楼的方向，可惜，眼前一片虚无，什么都看不见。
嘴角上扬的弧度慢慢收敛起，不免有些低落。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匡月楼眉头一皱，依然无言。
陆熙也看到她情绪上的微变，凑近她耳边，很小声地道：“师姐，师尊还在那儿呢，没走，要不要我扶你过去？”
心思被看穿，倪嘉尔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又摇摇头，“不用了。你能不能帮我端我杯水？”
陆熙点头，立刻就去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何慕灵终于想出了第二场的题。
两人互相服下对方配制的毒药，再自行解毒，依然是率先解毒者胜出。
这一局，也是何慕灵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算上今日，倪嘉尔总共才来印雪门两个月又三日，按印雪门的规矩，下毒是要在最后才能学的本事，就连她自己，也才学半年而已。
所以何慕灵认为，倪嘉尔再聪明，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月又三日里学会这么多本事。
陆熙瞪了何慕灵一睨，凑到倪嘉尔身后，愤愤不平地小声道：“师姐，何慕灵根本就是以强凌弱，尽拿她的强项和你比，你不能答应。”
倪嘉尔偏头，小声道：“以强凌弱？你这丫头怎么长别人威风，灭我的志气啊，你这么快就忘了，刚才我和她可是打了平手。”
陆熙急了，“师姐，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何慕灵冷笑，眼神轻蔑，“师姐，你到底敢不敢和我比这第二场？”
“行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输，逗你玩的呢。”倪嘉尔安慰完陆熙，上前一步，娇俏的下巴微微抬起，“比。”
今日的倪嘉尔，特地穿一身红衣，此时自信满满的模样，像极了了一个骄傲的小公主，气势上完全压住何慕灵。
匡月楼透过眼前的黑色面纱，目光若有若无的掠过场中间身材纤细的红衣女子，张扬，狂傲，自负，却……比她低眉顺眼的样子，顺眼多了。
匡月楼不禁地想，到底哪一面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第二场比试，开始！”
所有人又都平息静气，静静观察她们的动作。
何慕灵一坐到自已的位置，便毫不迟疑地动起手来。而对面的倪嘉尔，如远山含黛的眉轻轻蹙起，好像是有些无从下手。
陆熙紧咬下唇，替倪嘉尔捏了把冷汗。
匡月楼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闭目养神。
何慕灵率先配好毒药，亲自捏在手里送过去，眼底难掩得意之色，“师姐，你怎么还没动手啊？”她转头看向匡月楼，“师尊，这第二局，我是不是已经赢了？”
半晌，匡月楼淡淡道：“这一局，比的是谁先替自己解毒的赢，而不是谁先配出毒药的赢。”
陆熙义正言辞地附和道：“师尊说得对，而且规则还是你自己说的呢，你想赖账不成，大家方才可都听到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规则来。
何慕灵被众人围攻，只得乖乖闭嘴。
“我配好了。”倪嘉尔站起来，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何慕灵转过身，与倪嘉尔交换毒药服下，然后黑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位置，等着毒发。
倪嘉尔刚服下毒药，小腹便刀绞似的疼，脸色刷一下惨白，纤弱的身子骨也不停颤栗。
资历长一点的弟子，一看就知道，何慕灵所下的毒，乃是致命的剧毒，最残酷的地方，还在于它对付意志不够坚强的人，很容易造成神经错乱，使人想起过往所爱的一切苦难，对人生失去希望。
哀大莫过于心死，一个人若是万念俱灰，她便不会有求生意志，也就更不会站起来给自己解毒了！
众人忍不住脊背发凉，心想这何慕灵出手可真是歹毒，还好与她比试的不是自己，否则必死无疑。
陆熙站在一旁干着急，眼巴巴看了眼匡月楼，见他镇定自若无动于衷，又不敢出声求他救人。
实则，匡月楼那双在袖子里的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捏紧，碧色眼瞳微微缩紧，紧紧地盯着倪嘉尔，盯着她的手，生怕她在极度疼痛难忍下，意识不清醒拿错一味药，或者是直接倒下。
咬牙忍了一会儿，倪嘉尔还是痛得蜷缩在地上，意识渐渐也有些模糊起来，一念之间想到前世，睡梦中被自己最爱的丈夫徐沛然掐死……
还有徐氏那双总是阴侧侧的阴毒的眼神……
再想到她和魏姨娘从前被徐氏欺负的日子，小萱的死，被魏淇然追杀，多次与卓青华死里逃生的情景，再到印雪门磕头求救，双目失明……
巨大的痛楚就像开了闸的河流，汹涌的朝一个宣泄口汹涌的流出，冲毁了原本在心中艰难筑起的大坝。
那些刻意被埋藏的心底里的东西，更加残忍地涌作一团，展现在她脑子里，几乎要将她淹没……
然而，心底里有一个低弱的声音一直在喊：“倪嘉尔，为了报仇，为了姨娘和哥哥，为了倪家百十条人命，再苦再累你也要给我撑不住了去。”
就在匡月楼身子一动，想下来帮她解毒的时候，倪嘉尔咬牙缓缓站了起来。
轻舒了一口气，匡月楼重新坐稳，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没那么脆弱。
看到倪嘉尔站起来配药，何慕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再然后，倪嘉尔解毒的手法比她还要高明，又与她同时解毒。
两人再次打平。
何慕灵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一闷，险些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