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剑入鞘,白涵转身,一手火把,一手持剑,飞身跃到马背上,离开。
倪嘉尔长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卓青华旁边,望着他,露出劫后余生的一笑道:“青华,我们又躲过一劫了,几次大难不死,必有许多后福,你一定要撑住,我带你去看大夫。”
倪嘉尔背着卓青华往南方又逃了一段,最终因体力不支晕倒,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看到很多浮在幽暗中晃晃悠悠的火把,正朝他们一点一点逼近……
次日晌午,倪嘉尔醒来,看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回想起晕倒前看见的火把,知晓他们一定是被扶升门的人抓回来了。
而卓青华却不在房间里,他本身受了那么重的伤……倪嘉尔顿时觉得心如死灰,自责,后悔,愧疚,心疼、难受……各种情绪同步涌上心头,折磨着她。
她一骨碌爬起来,趿拉着布鞋,跑向门口,一拉,门轻而易举的开了,有些年头的破旧院子映入眼帘。
空空荡荡,外面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可能啊,怎么会没人在这儿看着她呢?
“姑娘,你醒了。”
一道婉转动听的女声突然响起,倪嘉尔戒备地往声音的来源看去,见一个穿着湖绿色衫子的女人,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善意的眼神,温柔的笑容,并没有令倪嘉尔放松警惕,反倒是退了一步,缩在袖子里的手去摸短刀,不见了……而这女人叫她姑娘……
低下头一看,倪嘉尔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才发现她的衣裳已经不是男装,而是一件淡青色对襟衣衫,万幸的是裹胸布还在。
倪嘉尔脸色一变,警惕问道:“你是谁?”
女人笑容不减,狭长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十分好看,走过来道:“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梅家戏班的班主,我叫梅以怜,昨晚我们从都城回来,见你们晕倒在路上,就将你们带回来了。”
顿了顿,女人又道:“对了,我方才去看过你的朋友,他还没醒呢。”
倪嘉尔谨慎地察看院子,见确实有戏班练功的桩子等东西,这才抱歉地对她鞠躬,“对不起,我太紧张了,误会你了,谢谢你救了我们,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他?”
倪嘉尔打量眼前打女子。梅以怜,蓟城‘梅家戏班’的班主,也是齐阑国赫赫有名的花旦,以前倒是有幸听过她的戏,不过上了妆和现在的不施粉黛的模样,差别很大,所以才没有认出来。
“没关系,换作是我也一样会防范的。”梅以怜一边带她往另一个院子走去,一边又问:“你们是什么人,谁在追杀你们?”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倪嘉尔不想说实话,但也不想说谎骗救命恩人,只好为难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我们的真实身份,也不能告诉你是谁在追杀我们。”
在这个世上,谁都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梅以怜没有生气,理解地点了点头,“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你若是相信我的话,可以暂时让你的朋友留在戏班里养伤。”
“谢谢你的理解,也谢谢你的收留!”倪嘉尔真诚地道。
梅以怜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倪嘉尔又道:“梅班主,你可以叫我阿倪,我哥哥叫阿华。”
梅以怜微笑道:“阿倪,很好听。不过你可别叫梅班主,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比你们年长,你就叫我梅姐吧,戏班的人都这么叫。”
“梅姐。”倪嘉尔叫道。
梅以怜笑得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得仿若四月的阳光,能温暖到人心里去的那种。
倪嘉尔没想到,在戏台上演了无数悲剧人物的梅以怜,私下里竟然是这么爱笑的一个女子。
两人进到另一个院子,梅以怜指着一扇半掩的门,“阿倪,你哥哥就住在那间房,你自己进去看他吧,你若有事可以到那边的练功房来寻我。”她的手又指向另一边。
倪嘉尔看清方向后点点头,“好,那梅姐你去忙吧。”目送梅以怜离开,倪嘉尔迫不及待转身走进屋子。
梅以怜临走前又叫来一个打杂的小丫头,让她去弄点吃的送给他们,连同汤药一起端来。
屋里光线不是很好,角落里燃着很廉价的薰香,整间屋子给人一种压抑和不透气的感觉。
倪嘉尔打开窗户透风,将薰香也灭了,这才走到床前替卓青华把脉,发现他伤势更严重了,再用手背探他的额头,虽然没昨天那么烫,但还是在发低烧。
不行,再就么拖下去,卓青华会出事的。
倪嘉尔起身找梅以怜,在门口迎面碰到端着汤药和饭食的小丫头,倪嘉尔谢过她,接过托盘转回去喂卓青华喝药。
但这药只是起到退烧作用,对他的伤毫无用处。
倪嘉尔心急火燎,顾不得用饭就起身就要去找梅以怜借钱,然后到街上的药铺去配药。
梅以怜很大方,爽快借了二十两给她。
若是普通的药二十两银子绰绰有余,可倪嘉尔想买的,都是比较昂贵的药物,这点银子连零头都不够。
从这里的环境可以看得出,戏班的日子也不富裕,倪嘉尔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问梅以怜借,只好将魏姨娘给她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玉佩给当了。
接下来的几日,倪嘉尔一边照顾卓青华,一边在戏班里打杂,抵他们俩人的宿食费。
可是,喝了几天的药,卓青华的伤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倪嘉尔怕是自己医术不精,用错了药,又当了卓青华的玉佩,花重金请来一个蓟城有名的大夫。
大夫听了倪嘉尔对伤情的描述,又检查了倪嘉尔配的药,均不觉得有错,他也觉得很纳闷,琢磨了半日,最终只留下一句束手无策。
自那日卓青华昏倒后,倪嘉尔整日茶饭不思,白天干活,晚上衣不解带地陪着他,今天听到蓟城最好的大夫也没办法医治他……
倪嘉尔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坐在床沿上,拼命揉着太阳穴,逼自己努力再想想办法,一定要想到法子救他。
然而,枯坐一夜,眼看天黑天又亮,依然没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