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书院居住的地方叫做养心斋,和青华派居住的碧苑阁距离颇远。
第二日,秦真早早的前往养心斋拜访自己未来的老丈人,也就是颜易钦颜夫子。
颜夫子作为圣贤书院的大长老,天下有名的高人,所居住的院落自然也和他的身份相匹配,院中几株修竹,几盆君子兰,清香淡雅、宁静悠远。
房门敞开着,颜夫子身穿儒袍盘腿独坐,眼睑微闭,正在闭目养神,前方茶几上放着两杯香茗,还冒着丝丝热气,仿佛在等着什么人,山风夹带着君子兰的清香吹进屋内,说不出的意境高雅。
蓦然,院落外面,一人恭敬高声道:“晚辈青华派秦真,有事拜见颜夫子。”正是秦真的声音。
颜夫子睁眼,精光一闪,对于秦真的来访,颜夫子没有一丝意外,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依旧端坐,正声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院落中大门被推开,秦真走了进来,一袭蓝衫,手中拿着凌云仙剑,依旧清逸俊雅。
秦真顺着鹅卵石地面走进房间,先是作揖行礼,随即自顾自的坐在颜夫子对面,端起身前的香茗,轻轻品了一口,只觉入口清香四溢,不禁精神一震。
颜夫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这是玄英山特产的‘雾隐茶’,只在每年正月成熟一次,再用春季每日寅时采集的露水煮沸泡制,不仅唇齿留香,更能滋养人体元阳,是难得的茶中圣品,也只有在神女门才能有这样的福气。”
正月建寅,阳气始发,而寅时更是一阳生,是修行人一天中最看重的时辰。
秦真点点头,好奇问道:“颜夫子早就知道我会来?还特地泡好了雾隐茶等着我。”
颜夫子笑道:“所谓至诚如神,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易经》不只是你们道家的专属,同样也是我们儒家六经之一,不过区区术数,我还是颇有心得。”
“颜夫子高才,秦真佩服万分。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秦真放下手中的香茗,神色正式起来。
颜夫子对秦真的来意了然于胸,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反对你和如玉在一起的原因吧?”
“啪嗒”一声,房屋里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仿佛是有人惊慌之下打碎了一件东西,秦真好奇下扭头看去,只是视线被房门阻隔住了,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颜夫子脸上神色不变,依旧云淡风轻。
秦真扭过头来,面对着颜夫子,极为诚恳的语气道:“颜夫子料事如神,在下的确是为这件事而来。实不相瞒,在下虽然风流花心,但我的确是真心喜爱如玉,对于颜夫子反对的理由,心中也一直疑惑不解,还望颜夫子能够大发慈悲,指点一二。”
颜夫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上眼,伸出食指在茶几上轻轻敲打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秦真很耐心的坐着,脸上没有一丝焦急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夫子敲打茶几的动作一停,睁开双眼,问道:“你真的想知道?或许这个答案对你来说太过沉重,说不定你的一生都可能因此发生变化,这样你也不后悔?”
“在下心中早有觉悟,绝对不会后悔。”秦真坚定道。
颜夫子点了点头,对于秦真,他实际上十分欣赏,像秦真这样优秀的后辈,他也存了提携之心,叹了口气,劝道:“道家要成仙,佛家要成佛,儒家要成圣贤,不管是成仙成佛还是成圣贤,一言以蔽之,都是在成道。以你这样出众的资质,千人万人中难有一个,你何不潜心修行,以己心印天心,就算今生成就无上大道也并非不可能,何苦要弃鸿鹄之高飞,学燕雀之低翔?须知温柔乡是英雄冢,儿女情长、七情六欲,这些都是成仙路上的障碍,你何必自寻烦恼?”
秦真低头沉思,仿佛被颜夫子说的有些意动。
颜夫子暗暗点了点头,他一向喜欢提携后辈,打心里希望秦真能破开女色,真正的去追求无边无际的大道。
突然,秦真抬起头,问道:“敢问颜夫子,你是圣人还是仙人?”
颜夫子摇头笑道:“既不是圣人也不是仙人,我只是区区凡人。”
“既然颜夫子不是仙人,那你怎么就知道神仙没有七情六欲呢?”秦真问道,嘴角间隐隐出现一丝冷笑。
颜夫子愕然,他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他不清楚神仙有没有七情六欲,但他是前辈高人,不屑说谎话,只得道:“你说的对,我不是神仙,我也不知道神仙有没有七情六欲。”
“既然如此,颜夫子为何又要让我放弃如玉她们,放弃七情六欲呢?”秦真继续逼问,嘴角的冷笑愈加明显。
颜夫子皱了皱眉,不悦道:“****会让人产生牵绊,让人心不静,心不静,元神则不显,元神不显,怎么修道成仙?”
“****是容易让人产生牵绊,可人之所以是人,恰恰是因为有这些牵绊,断情绝爱本来就是邪魔外道、歪理邪说。人,不贵在放弃断绝多少东西,那只是终结者。****不可怕,虽然是牵绊,但也是动力,成仙之路太过漫长,假如没有了七情六欲,你不觉得可怕吗?”秦真神色激动,冷笑不已。
颜夫子愕然,看着秦真一时无言以对。
秦真心中突然一惊,本来今天的目的是想问出颜夫子反对自己和颜如玉的理由,哪想到刚刚一时激动,把老丈人给怼了。他心虚的看着颜夫子,生怕他一怒之下把自己给赶回去,那自己就是白来一趟了。
但是秦真并不后悔,这些话本来就是他的真实想法,自己坦坦荡荡,何须藏着掖着?
半响后,颜夫子摇头苦笑起来,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想不到我虚活数百年,见识还不如你这弱冠少年。”
秦真眼睛一亮,喜道:“莫非,颜夫子答应告诉我原因了?”
“不。”颜夫子坏笑。
秦真心中一阵失望。
“不过你放心,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会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你。”颜夫子虽然被秦真教育了一番,但是心里反而很开心。
“多谢颜夫子。”秦真大喜,有了颜夫子的保证,那今天也不算白来了。
颜夫子点点头。
秦真起身告辞,刚走出没几步,突然听后面颜夫子道:“三日之后便是神女门的大比,但是我昨晚起卦,算出你这几日有大劫,自己多加小心。”
秦真回头,展眉笑道:“多谢颜夫子,我是道家弟子,信命,但是不认命。”说罢,转身离去。
颜夫子嘴角出现一丝笑意,轻声道:“不错,挺有意思的一个后辈,可惜了……”
秦真走后,里间的房门被推开,一名青衣少女走了出来,容颜憔悴,楚楚动人,眼眶还有些泛红,显然刚哭过没多久,正是颜如玉。
颜如玉一脸的担忧,问道:“秦真他真的有大劫吗?”
“大劫,而且还是死劫。”颜夫子捧起茶几上的香茗,品了一口。
“不行,我要去陪在他身边。”颜如玉一脸的惊慌,因为她知道,父亲占卜准确无比,从未错过,他既然说秦真有死劫,那就一定会有重大的危险。
她心中担忧不已,脸上神色更是惊慌害怕,顾不得颜夫子在旁边,拔腿向院子外跑去。
蓦然,一道柔和的气劲传来,颜如玉双眼一黑,还未倒在地上,颜夫子已到了她跟前,扶住了她的身子,看着她虽然昏迷但仍担惊受怕的容颜,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