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同的服装厂，刘立恒的父亲刘董委派的总经理洪振业正在办公室接电话，电话是张曼尼打来的。
办公室不大，只有五十平方米左右，办公室开的是南门，办公桌正对南面，东面是一排透明窗户，上面卷曲着米黄色的手拉窗帘。进门处是一溜儿橘黄色沙发，整个办公室的色调比较温暖。
洪振业面前放着一份刚刚接到的传真合同，他一边看合同，一边接电话：“张曼尼，这份合同我已经看了，条例基本上还比较规范。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和外商继续商谈，将我们的服装出口成品价格至少提高一个百分点，这样的话，他们就是年底结款，我们的资金也没有什么损失，这一个百分点就比如我们存银行的利息了。”
张曼尼接过话：“洪总，我知道了，合同还没有最后签订，我还有机会争取。”
洪振业点了点头：“和外商谈判要注意技巧，要在合同上做文章，外商对文本之类的东西很重视，所以，我们就要在合同上埋地雷。”
张曼尼继续说：“好的，洪总，如果顺利的话，我估计还要在杭州停留两天，如果不顺的话，还要多待两天，我随时向你汇报合同的进展情况。”
洪振业又看了一眼合同：“嗯，可以，保持联系。”
洪振业今年30岁，一直在刘董的公司从事高层领导职务，是钻石王老五。因为一直忙于事业，错过了婚姻，错过了姻缘。
洪振业的外貌长得比较阳刚，看起来很帅气。这次，公司董事长刘董委派给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四同的服装厂顶起来，将张曼尼尽快带出来，以便独当一面，撑起四同的服装厂。
任何行业，都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这个共同点就是“赢利”两个字。怎样把这两个字诠释到最大化，就看这个人的能力了。
洪振业大学毕业后，直接去了刘董的公司，从最基层的员工做起，一路攀升，最后坐到了公司高层的领导岗位上，成为刘董的得力助手。
刘董很器重洪振业，他曾经在家里和刘立恒开玩笑说：“立恒是小子，如果是丫头的话，我肯定把她嫁给洪振业了。”
刘立恒反诘过父亲：“爸，你为什么不说洪振业要是丫头就好了，我把她娶回来？”
刘董哈哈大笑：“你们两个人无缘，只能做兄弟，不能做夫妻，这辈子只有这点缘分了。”
刘立恒满脸不高兴：“谁和他做兄弟了？”
话说回来，曼尼现在是刘家的准媳妇。这次，如果不是四同出了意外，急需要一个接管服装厂的强人，刘董是不舍得放手洪振业的。
刘董一直有心成立一个分公司，让洪振业做分公司的一把手。计划中，他最先考虑的是儿子刘立恒，然而，刘立恒明确表示过，暂时不希望在家族事业中发展，如果哪一天真的想子承父业，他会提前告知父亲。
刘董的教子方式比较开放，他一向坚持一个观念：圈养不如放养。圈养的温顺，容易驯服。放养的野性，生存能力更强。
弱肉强食，这是动物界的生存法则，引用到人类，道理一样。
洪振业进入四同的服装厂后，用三天时间彻底熟悉了服装厂的业务流程，摸清了员工的岗位分布情况。
要说第一步，对洪振业来说并不难。刘董的公司也和外贸沾边，和四同的服装厂只是行业属性不同。刘董的公司做的是机械，外商来买他们的机械，他们公司派人负责国外的技术指导，与服装厂大同小异。
这个第二步，对洪振业来说也不算难，客户群资料都有，办公室有文字和电脑备案，查阅后就可以掌握客户动态资料。
这个第三步，对洪振业来说估计有点困难，就是服装厂的资金问题，积压比较多，一些订单完成了交货任务后，资金却回笼不到位，大部分资金要到合同约定的年底，甚至明年春节前结款。
以现有的资金，去操纵和接受源源不断的外贸订单，不是几万、十几万就可以搞定的。在融资这块，洪振业比较抓瞎。
以洪振业钻石王老五的身份，在刘董的公司干了这么多年，积累的个人资产也不下千万了。按照个人的能力，他也可以成立一个自己的公司，不过，洪振业是重义之人，是刘董一手把他带出来的，刘董对他特别恩惠，他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事情。
现在，洪振业接手服装厂已经半个月了，法人代表是四同，自己是挂牌总经理，张曼尼是总经理助理。
如果对外融资的话，肯定具有一定的风险。今年世界经济危机，外贸服装行业不景气，加大投资显然不明智。
洪振业现在有一个想法，就是走内、外贸两条路线。如果按照这条路走的话，他就要追加自己的资金进去了。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不知道四同什么时候醒来，如果醒来的话，是不是同意他的规划？目前，国内对服装行业的需求很大，国人要吃饭要穿衣，十几亿国人一年四季要消耗多少成品制衣？
洪振业接完张曼尼的电话后，就一直在考虑内外贸公司的问题。他想先列一份计划书出来，然后，等张曼尼过几天从杭州出差回来后，和她坐下来好好谈谈服装厂发展的事情。
这样的话，四同的服装厂就牵涉到改制的问题了，如果改制的话，还要申请服装内贸公司，申请营业执照。
目前服装厂已经正常运转起来了，要想占领市场，必须扩大生产。洪振业的劳动关系挂在刘董的公司，四同的服装厂不提一分钱给他。刘董既然如此相信他，他就一定要做好，同时也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
洪振业一边起草计划书，一边点燃一支烟。这时，业务科的黄晓磊推开门走了进来：“洪总，六月份马来西亚的新单已经做完了，型号和批次以及验货时间，你看一下。”
黄晓磊说完，把清单递给了洪振业。洪振业接过来，看了一下：“可以了，我一会儿安排一下时间，你通知检验员在打包出厂前，核对一下型号、批次和出厂牌，记住：不能出错。马来西亚是我们的新合作外贸公司，他们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货到付款的公司。”
黄晓磊点了点头：“好的，洪总，我马上就去通知检验员。”
黄晓磊离开办公室后，洪振业继续做计划书。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比较精心，不喜欢三心二意，既然刘董让他扛起四同的服装厂，他就要把服装厂当做自己的事业来做。
关于张曼尼，洪振业和她之间的接触还不是很多。直觉上看，张曼尼悟性比较高，和她交流的时候，一般是一点就通的那种，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
所以，洪振业让张曼尼先跑外围，和外商直接接触，这样一方面可以发挥她的英语特长。另一方面，张曼尼本来就是旅游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与人沟通能力比较强，现在，她缺少的只是经验。
经验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洪振业当初在刘董的手下，第一次出国做技术指导的时候，在和外商交流的时候，他紧张得连手都是抖的。
洪振业想让张曼尼独自在外面锻炼一下，这样等到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曼尼肩上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计划书做完后，已经下午五点了，洪振业收拾好笔记本电脑，背上肩，在服装厂又转了一圈，对加班生产的车间领班打了招呼，让他们注意安全生产，另外注意防暑降温。
洪振业走出服装厂后，看了看招牌，已经很旧了，门头早就看不见了，他摇了摇头，朝自己的小车走去。
洪振业的家在南京，父亲是机关公务员，母亲退休在家。洪振业的生活圈子不是很大，同龄人基本上都做了父母，除了出国技术指导外，回国后就是上班、下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聚会或者活动。
最近两年，父母对自己的婚事比较关心，尤其是母亲，经常张罗给他介绍对象。洪振业见了几个，也没有什么感觉。
洪振业一直认为，世界上的事情，能够称得上“巧合”二字的，少之又少，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婚姻自然也包括在内。
俗话说，男人三十而立，洪振业今年刚到而立之年，所以，婚姻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洪振业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女孩子，他不大相信眼缘，他喜欢那种个性相对独立、没有依赖性、不完全依靠父母的女孩子。
说实话，洪振业自己是80后，具有典型的80后特征。他要找的女孩子，必定要跟他一样，具有80后的所有优秀品质。
宁缺毋滥，是洪振业对婚姻的标准和底线，他宁愿选择独身，也不会凑合着找一个女孩子，像一头牛一样被人牵着鼻子去结婚。做剩男并不可怕，怕的是找一个不伦不类的剩女。
洪振业上了自己的小车后，直接朝河西自己的家开去。河西是南京新城开发区，马路宽，空气质量好，人均绿化占有率非常高，是适合人群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绿灯通行，小车只在新街口和汉中门两个路段堵了一下，其他路段基本上是畅通无阻。
洪振业家住高层建筑，在24楼。到家后，才六点不到。洪母正在厨房里忙菜忙饭，香味好浓。
进门后，洪振业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妈。”
听见开门声，洪母“嗯”了一声：“振业，下班了？”
洪振业“哎”了一声，把笔记本电脑包放下，去厨房看了看：“妈，好香，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洪母揭开沙锅盖子，一阵香味飘了出来：“冬瓜老鸭煲，去火的，你喜欢吃的。”
洪振业点了点头，伸头看了看：“呵，油黄黄的，吃了我脸上又要冒痘痘了。哈，妈你还做了鳝鱼片啊，好久没有吃到鳝鱼了，我先尝一口。”
说完，洪振业用手直接去盘子里捞了一块鳝鱼。洪母看了看儿子：“30岁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回家也不知道先去卫生间洗手，抓起东西就朝嘴里塞，肚子里会生虫子的。”
洪振业一边吃一边笑，将手在自来水池子里冲了冲，走出了厨房。回到客厅后，洪振业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动画片。
客厅开着空调，温度很适中。洪振业每天晚上吃饭前，都要看半个钟头动画片。看动画片，是最好的休息方式，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解压。
洪母在厨房做好饭菜后，把菜端上餐桌，然后坐到洪振业的对面：“振业，服装厂工作还习惯吧？”
洪振业点点头：“还好。”
洪母继续说：“服装厂女孩子多，你有没有看见中意的，如果有中意的，赶紧处一个。”
洪振业看了看母亲：“妈，你不要又来逼婚好不好？”
洪母坐着不动，继续说：“我这也不是逼婚，你老大不小的了，就不要挑三拣四的了，趁我才退休在家没事儿做，还有精神带带孙子，你赶紧找个对象结婚不就得了。”
洪振业坐起来，做了个推的手势：“好了好了，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实在闲得慌，可以去广场和人跳健身舞，既锻炼了身体，又解除了寂寞。”
洪母哈哈大笑：“你是说楼下广场那些天天晚上跳扇子舞的中年妇女？我才不去那儿得瑟呢，邻居看见了不笑话死了。”
这时，防盗门被打开了，洪父下班回来了。一进门，洪父就说：“谁被谁笑话了？”
洪母看见父亲回来，捂着嘴巴笑：“和振业说着玩儿呢，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振业……吃饭了。”
洪振业站了起来，把电视关了。刚才母亲说服装厂女孩子多，有没有中意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过张曼尼的影子，奶奶的，真是少有的事儿！
吃饭的时候，洪父开腔了：“振业，最近在服装厂怎么样？四同那小子什么时候醒过来？”
洪振业简单地回答：“还好，我也不清楚他哪天醒。”
洪父继续问：“刘董是怎么说的，是等四同身体康复了，可以接管服装厂了，还是等他妹妹张曼尼带出来了，可以独立工作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洪振业含糊地答道：“具体什么时候回公司，刘董没有明说，我的劳动关系还挂在公司，服装厂我只是暂时代理一段时间，估计不会太长。”
洪父点了点头：“这样就好，服装厂毕竟是私营性质的，你可以操心，但是，不能操心过头了。”
洪振业没有说话，他的计划书已经做好了，看来暂时是不能说出来了。本来他还想征求一下父亲意见的，毕竟服装厂要扩大内贸这块的话，需要取得父母经济上的支持。
一个人事业的成功和一段幸福的婚姻一样，如果得不到父母的支持和看好，在起步的过程中，就失败了一半。
洪父继续说：“振业，爸不反对你干事业，不过，提醒你一句，个人问题该考虑的时候，也要考虑考虑了。婚姻就和吃甘蔗一样，不会从头甜到尾的，你不能因为甘蔗某节的甜度不够，而忽视了整个甘蔗的甜度。”
洪振业点了点头，闷头吃饭：“爸，我知道了。”
晚上，洪振业上网查了一会儿资料，然后，躺在床上休息。他的大脑里掠过张曼尼清秀的面庞。不知道她和外商谈得怎样了，合同有什么进展？
让张曼尼这个女孩子独自在外，和一个经验老道的外商谈判，洪振业觉得自己还是下手狠了一点。他完全可以带张曼尼一起出去，让她看着他做，就像刘董当初带他出去和外商谈判一样。
洪振业自己也说不清，第一次在办公室看见张曼尼，他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他知道张曼尼是刘董未来的儿媳，在这层关系上，他才和她努力保持着一种理性的距离，让她独自高飞，一个人面对外商。
这时，电脑桌上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来了一条信息。洪振业爬起来，把手机拿过来，打开看了看。
信息是张曼尼发来的：“洪总，今天和外商谈了一个下午，现在，对方同意我们的要求，修改合同，将成品价格提高一个百分点。”
洪振业心里突然一阵振奋，这丫的满能干的，单枪匹马就把外商拿下了：“嗯，不错，你使的什么招数，让外商这么快就决定修改合同？”
张曼尼接着回复：“洪总，我也没有使什么招数，就把你平时交代我的话，和外商说了一遍。”
洪振业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有点甜又有点酸：“呵呵，你怎么把功劳推到我的身上来了？生意是你在谈，不是我，知道吗？等你回来，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张曼尼继续回复：“谢谢洪总，我休息一会儿，明天上午和外商把合同签了，中午请他吃顿饭，下午我就可以回南京了，晚安，明天见。”
洪振业简单回复：“祝你马到成功，明天见。”
洪振业没有想到张曼尼第一次谈判，会把生意做得这么漂亮。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张曼尼完成服装厂和外商的原始合同，双方签字生效，自己带回来一份就可以了。
所谓的提高一个百分点，洪振业只是想锻炼张曼尼的谈判能力和生意技巧，没有想到张曼尼一点就通，竟然带着最好的成绩向他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