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小年，再过七天，便是除夕。
京城张灯结彩，处处喜气洋溢，云珂对着镜子梳妆，她身后的徐岩，闲散倚在小榻。
她匀好胭脂，左看右看，发现颜色似乎有些深，回头征询他的意见，才看过去，他的视线正好望过来，手指抚上她鬓角散落的头发，勾唇笑道：“颜色正好，清丽至极。”
他眼神直勾勾的，不是单纯说笑，甚至低头轻轻嗅了她脸上的香味，暗哑低喃：“夜里是不是也擦了膏子，闻起来一个味道。”
云珂飞快睨了他一眼，羞涩转过身，心里却甜丝丝的。
女为悦己者容。
委实不假。
徐岩闻闻指尖的发香，头枕在脑后，像个无所事事的大少爷。
“今天出去买些东西，晓月楼的小二送货过来，说进了新货，要我有时间过去。”云珂也想去跟掌柜许姑娘，探讨下酱菜的腌制方法，脆酸甜辣，口味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抄拌品种。
去了凤城，可以学学自己种菜做菜。
她越想越有劲头，觉得可行，同徐岩提了句。
徐岩当然赞成，但是今天是小年，在京城安阳不算大节日。但在北方，腊月二十三，吃饺子，然后杀猪宰羊，买年货，要筹备过大年。
他睁开眼望望妻子，挑眉道：“去去便回，我陪你。”
女人喜欢逛街采买，徐岩也和云珂去过几次，饶是见惯了风浪，也害怕女子逛起来不停的架势。
云珂戴好步摇，擦干净手心，又从梳妆台上拿出一盒，掀开盖子挖了好大一块，给他手背涂了，自己才边擦便道：“放心，这次不去别的地方，让弟弟跟我们一块，实在无聊，你们兄弟一起等我。”
徐岩皱眉，闻着香味，略有嫌弃之意。
云珂见此，抿唇笑的开怀，帮他擦均匀：“不是喜欢这个味道？难不成唬我的么。”
徐岩低叹了声，没有说话，看她的眼神，也越发无奈，最后拉着她的手，夫妻欢欢喜喜出了门。
马车上，徐勤忙着和云珂说话，把兄长彻底冷落。
车厢宽大，翠喜坐在后面，给三人倒茶，其中两杯，都让徐勤喝了，回头和翠喜又讨一杯。
“小心一会儿喝多了，憋不到回府。”徐岩淡淡警告。
徐勤没别的毛病，能吃能喝，胃口出奇的好，因为现在减重，不得不控制饮食。是以他一饿了，便拼命喝水。而他有个小毛病，不喜欢在外面出恭。
兄长的话一出，徐勤立即不喝了，委屈看着嫂嫂。
云珂睨了徐岩一眼，安抚徐勤：“没事，急的话便和我说，不可憋着。”
五六岁的小男娃，憋着不好。
徐勤有了嫂嫂撑腰，极为欢喜，靠着她膝盖小声说话，不时笑两声。
云珂也温柔摸着他的头发，看着比徐岩更亲，两人出门，不止一次被人认为是姐弟。
年后徐岩要去任上，离开了军师，她舍不得的，可能只有徐勤了。
所以这些天，她对徐勤事事依从，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
两人说这话，时间飞快。顺义提醒了声，方知地方到了。
徐岩扶着二人下了马车，刚进店门，小二已经迎了上来。引领众人去后院，许馨月看到他们，忙上前相见。
云珂让徐勤去玩，准备和她讨教讨教。
许馨月亲自封坛，都是小坛子，一只手轻轻托起，她也有把子力气。
听云珂问起，秀美的眉毛微蹙，面上已有为难之意。
“许姑娘不必担心，我只是想知道粗略的做法，年后可能要去北方，就吃不到晓月楼的小菜了。”
云珂解释完，许馨月恍然大悟，吩咐小二去取纸笔。
小二没动，有些犹豫。
她撇嘴，自嘲道：“你家姑娘并非吝啬之人，徐夫人要追随徐将军去凤城，为的是守卫天元的关口，这些小方子，不足挂齿。”
说完，爽利地又送给云珂几小罐蜂蜜，都是她亲自采集的，里面还有蜂浆，滋补且美容养颜，云珂要推辞，却被她阻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房中走。徐勤和徐岩被扔在一楼，一个坐下喝茶，不动如山，客人们碍于他的气场，没有人敢说什么不是；一个找到许馨月的弟弟，两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年纪相仿，迅速玩到一块，十分有趣。
客人们对此，也便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称奇，徐家大房两个少爷，性子南辕北辙，而少夫人更是温柔解语花。
徐岩为天元立下汗马功劳，先前人们对他的揣测，多是以讹传讹，现在见到真人，也就没有多害怕，反而多了敬畏之意。
云珂辞别许馨月，还对人称赞有嘉，只说，要是她仍在京城，肯定要结交这么一个爽利大方的姑娘。
“都是商人，不藏心机，如何能生存。”徐岩就事论事，许馨月性子豪爽，前提是知道他们的身份。而且，那方子他也匆匆扫了一眼，极为简单，肯定留了一手。
这话，云珂却不是很喜欢，她刚要反驳，徐勤水亮的大眼看着兄长，为人家打抱不平：“许姐姐很可爱，而且和嫂嫂一样好看，还是我们的本家。”
前面的话云珂赞成，当听到他后面的本家，下意识纠正：“他们姓言字旁的许，非你们的姓。”
“你们？”徐岩眸子一眯，声音危险。
云珂眉眼微动，一不小心将自己排外，握住徐勤的手加了手劲，疼的徐勤咬住嘴，委屈看着她。
“我们去吃小吃吧，过年了，他们也不会摆多久。”
以后离了京城，也不见得有机会吃了。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淡了几分。
徐岩仿佛察觉她的心思，一改之前的凛冽，温声道：“少吃点，到时候谁都不许嚷肚子痛。”
徐勤当即拍手，下了马车，拉着云珂穿梭在街市之中，徐岩则时时在旁看护，半点都不马虎。
回到徐府，徐岩被小厮叫走，云珂整理酱菜方子，二人各自忙碌。
中午，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午膳。
云珂和徐勤在外头吃过，但也陪着大伙，各自简单用些。
吃完饭，她留下陪着老太君聊天，伺候老人家睡下，拉着徐勤去书房。
自从京城纷争，徐勤一直跟着云珂念书，今日本来犯困，被母亲交代两句，打着哈欠和云珂过来。一大一小默默书写，偶尔交谈两句。
云珂问他功课，他也对答如流。
晚膳时，徐岩也没回来，但怕她久等，差小厮回来，让她自己先吃。
奔波一天，云珂随意吃了一口，洗漱过后，和衣倒在小榻上，想着要和徐勤分别，心里诸多不舍。
半个时辰，徐岩才回来，而她已经昏昏欲睡。
“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云珂突地做起，披衣服要下榻，被他厉目一瞪，阻止了。
“好生待着，等我洗完澡。”
徐岩关好门，大步去隔壁浴房，很快便洗漱完，只穿单衣出来。刚洗完热水澡，他身上还温着，小心抱起人，放到床榻上。
屋内一黑，两人靠在床榻上小声说话。
云珂立在他头上，帮他擦湿发，听到他说完，神色恍惚了下。直到他叫了两声，才回过神。
二房要将二夫人重新下葬。
徐岩低沉出声：“二叔执意如此，阿征险些和他闹翻。”
二夫人曾经多不得人心，现在反而让这些不待见她的人，分外想念。
云珂不心疼二房，可也能感同身受。
李府没落，祖父去世。明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她心里也会难过不舍。二房除了那几个姨娘，剩下的，估计才是最难过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