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里起身，不记得昨夜最终两人是怎么躺到一个床上的。额上太阳穴位置突突弹跳着疲惫，晨曦初起时，也没能驱散身上的疲乏。
门扉被敲响得恰到好处，“姐姐，醒了么？”听这黄鹂似的声音便知是当今的福郡王正王妃寸香，董璃月示意她进来，她端着壶子进来，身边侍女手上也没闲着，端着一个被碗扣着的碟子，看不清楚里边是什么。
寸香看了眼曲惊鸿，大约心中早有准备，知道他在此处，投以微微一笑颜，又对着董璃月行了一礼道：“姐姐，劳碌了一夜，妹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去厨房里做了些早餐，请姐姐不要嫌弃。”
董璃月心知这顿早餐不过是沾了曲惊鸿的光，也不多说。
寸香熟练地盛了两碗豆浆，掀开扣着的碟子，里面是一小摞翻起千层的煎饼，香气很是诱人。夜里虽然吃了碗肉粥，但是早就饿了，当下也不客气，道了声谢谢就吃着寸香送来的早餐。豆浆和煎饼不至于烫嘴，更不是过时了的温凉，温度刚刚好。心中不免得拿自己对比，试问自己是怎么也拿捏不了这样的时辰做早餐然后送进屋的——想是半年来她一直有心记着曲惊鸿的饮食起居，默默地奉献着。
也难怪最终是她做了福郡王妃的位子！
董璃月心里不知不觉开始有些酸酸的，撇了眼站在一边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曲惊鸿，心里不知哪来了一股气，便没好气地说道，“傻站着做什么，你不吃？”
这时杜君影兴冲冲地拎着食盒进来，还没见着人影，就先喊了“夫人，你今日起得真早。”等进了屋子，看着一屋子的人，先前的欣喜笑颜哪里还见？又一眼瞥见了八仙桌上摆满了的膳食。昨夜的两壶子粥，今晨寸香送来的早餐，又见得董璃月正在用着，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行了一礼，就是落荒而逃。
董璃月放下手中的早餐就追了出去。屋里空静静的，只剩寸香和曲惊鸿两人。
“王爷，请用早餐，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寸香盈盈行礼，似乎昨夜今日曲惊鸿对他的冷言冷语都化成了泡沫消失在空中，温柔如贤淑德良的妻子为丈夫盛了豆浆递到手边。
曲惊鸿走到八仙桌边坐下，在寸香的服侍下，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等吃完之后，才淡淡地问道，“涟漪快回来了吧？”
“回王爷，公主今日就将回宫。”寸香轻轻地说着，不自主地在他身后为他捏着肩。虽然看似亲密，但是传出的感情确是冷漠的疏离。
“你去接涟漪。”不是试探的问话，而是叙述，更像是一种命令的传达。
寸香应了声是，屋里再没了别的言语。
若不是董璃月的存在，或许这番场景就不一样了！
董璃月追着杜君影跑了出来，看着前面的人影弃了食盒，云袖不住往眼上抹去，心里不由得轻轻一疼。终于追上了她，一把抓住！
“夫人，放开我，君影已经没有用处了。”杜君影哭花了一张脸，梨花带雨的娇弱显得分外楚楚可怜。
扶住他的双肩，正色道，“怎么没用了？”
“没用了就是没用了！”杜君影边哭边说，边说边哭，连话都不能完整，“您在王府的时候，没能照顾好您，您离开了，也没能照顾好王爷。这……这……”
“哪里是你不好，王爷自有王妃的照料，我们当然插手不了，至于我么……”董璃月拍拍杜君影的头笑道，“你看给你养得多白白胖胖的？”
“那夫人你为什么要走？”杜君影傻乎乎地被董璃月逗笑。
语中一窒，又勉强拉出了笑容，“这不关你的事啊。”
“我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当然关我的事。”杜君影拍拍胸脯说，“若是夫人答应君影不走，那君影就开心了。”
董璃月嗔笑着回她，“好，不走，我就呆在福郡王府。”只是有一句话还没说出，绣儿一日不能离开十二庄，到她面前告诉她荣绣儿非常的安全，她怎么敢离开福郡王府？
哪怕只是一个心理的安慰都比什么也得不到消息的空虚来得要好！
安慰了杜君影一番，董璃月也没急着回屋，就在荷塘中间的凉亭里坐着。不必小茶淡酒，更不用琴箫鼓瑟，只是静静地看着懒懒地被囚锢在荷塘里的锦鲤，如自己一般的心情顿时涌现出来，就算是想到妹妹董秋樱，心里也算好受一些。
至少，她也受了相应的惩罚，没有忘记秋樱，独享幸福。
远处笛声轻扬，抬眸晓望，荷塘对岸，一袭白衣随风抚柳，似洛妖的飘逸却少了他清冷疏离的仙子神韵，似惊鸿的王者气息却少了他按捺蛰伏的隐忍。
董璃月瞅了一眼，听着笛声，从欢快的嘹亮到低沉的呜咽，不知不觉竟被他笛中的感情牵住，无语凝噎。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踏舟而来，行到面前。
这荷塘本是有一小舟的，只是因为到了隆冬，荷花不绽，荷叶也缩在了池底。泛舟塘上除了清涩幽冷，风寒噬骨，没别的感觉。索性也就将这小舟栓在了岸边。等到夏来，晚风吹过亭亭荷叶的间隙，随风浮起碧翠的波浪，那时泛舟沉醉在塘心中间，才是一番绝秒滋味。
“碧影寻芳踪，亭宛立，罗裙展，玉姬亦忘返。微雨揽清泉，香满风，恨春迟，雪月惊皇城。”那人寥寥几句，除了赞她美貌之外，更点了她的身份。
雪月——这京城里也就只有一个雪月，那就是锦绣坊的雪月绣。而董璃月是雪月绣的绣娘，这就是在民间，也再不是什么秘密了。
“笛声不错，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请再吹一曲？”董璃月依旧沉醉在先前呜咽的笛声里难以自拔，也不多做作，开口就请他再吹一曲。
甚至，连名字都不曾询问。
“再奏一曲本也无妨，只是在下也想求个好处。”白衣男子蹁跹却不脱尘，潇洒的笑意不减，温润儒雅的声音极是顺耳，吸引人不自觉的沉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