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个月又过去了。
张啸天的爷爷,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春节过后,流食都相当困难,每天紧靠输液维持着尚存一息的生命,人瘦的只有皮包骨头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说不无道理。时间一长了,张啸天的家里闹起了矛盾。这个说他们去医院最多,那个说他们也没少去,各说各有理。张雨水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有一天,他把全家人召集到一起,就事论事,经过商量后,决定以十天为一个周期,轮流到医院值班。
再过两天就该张啸天和林心怡值班了,张啸天站在阳台望着外面暖融融的阳光,心里着急起来,他转身走进了父亲的卧室。
“爸,我有点事想给您商量商量。”张啸天看见父亲正在整理医院的单据,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说。
“什么事儿?”张雨水抬头扶了一下眼镜。
“就是去医院照顾爷爷的事儿,我有个想法想给您说说。”
“你说!”张雨水摘掉老花镜,把手里的单据放到了桌子上。
“天气转暖,工地又该开工了,工地一开工,我肯定得回珏城,林心怡一个人照顾不了爷爷,我的意思是,我出钱让他们去医院照顾爷爷,您看行不?”张啸天轻言柔语,开门见山。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张雨水看起来有点作难。
“爸,如果他们不同意,我连爷爷的住院费用全包了。您看怎么样?”看来张啸天是豁出去了。
“你想到哪儿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必须和得他们商量商量,看看他们什么态度,毕竟关系到他们的实际问题。对吧!”张雨水看了他一眼:“晚上我把他们都叫过来,你把你的意思给他们说说,看他们什么意见!”张雨水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啸天,不过你要有个心里准备,我担心心怡这道坎儿不好过,你忘了你妈住院的时候,心怡因为住院费闹翻了天的情形吗?我是怕你们再闹离婚!”
“离就离,谁怕谁!反正我们分居都这么时间了。我听说婚姻法有规定,夫妻双方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出现的矛盾,只要分居两年以上就可以自动解除婚姻关系。”张啸天固执己见,不加考虑。
“话是那样说的,现在亚伟已成家,还闹什么离婚啊!将就着过吧。”张雨水劝导。
“爸,当初爷爷硬把我们撮合到一起,当时话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张啸天似乎对“将就”两个字特别敏感,提起来就伤心至极。
“好了!过去的事情已经翻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现在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情,你呢,也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自己掌握分寸吧!”张雨水似乎也怕提起那桩往事,说罢又埋头去整理那些单据,张啸天只好退了出来。
吃过晚饭后,除了张啸天的姑姑姑父在医院值班外,该来的都来了。
张雨水看了看都到齐了,清了清嗓子说:“今儿晚上让你们过来,有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在说这事之前,我给你们亮明我的观点。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你们都知道什么意思。在处理家庭矛盾这个问题上,人人都希望长辈把一碗水端平。可事实上,一碗水就不可能有端平的时候,我呢,尽量去扶正端平,不会偏这个,也不会向那个,总之,针过也要让线过。再说,人都有犯迷糊的时候,我哪说的不对,做的不对,你们可以当面锣对面鼓地指出来,别觉得不好意思,有些事还是放到桌面上好,背背藏藏迟早会出矛盾的。”张雨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喝了一口开水,又接着说:“你爷爷的病情一天不如一天,自从轮流值班后,你们表现得都不错。眼看天气渐渐暖和,啸天的工地又该开工了,也就是说以后他没时间再去医院值班,值班的事情就全靠你们了。当然了,啸天有他的想法。”张雨水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张啸天:“啸天,你把你的想法给大家说说。”
张啸天看了看姐姐姐夫、妹妹妹夫、弟弟弟妹,最后又看了一眼林心怡,说:“天气已经暖和,工地马上得开工,我恐怕没时间去医院照顾爷爷,而心怡她一个人也照顾不了。我的意思是我出钱让你们照顾爷爷,不知道你们同意不同意?”
“你出钱我们照顾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点。”张啸天的姐姐张文梅不知是故意还就是没听清楚,她看着张啸天问。
张啸天给姐姐解释:“就是我开你们工资,你们去医院照顾爷爷。”
“照顾爷爷是我们子女应尽的义务,我们要是拿你的钱,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呢!”张文梅说。
“是啊,姐姐说的有道理。”张啸天的妹妹张文慧也随声附和。
张啸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张文天开了口:“姐,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哥也是实际情况,咱得学会换位思考,假如你们谁有个工地,遇到这种情况,你们怎么办?总不能把上千万的工程扔那吧!”
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了。过了一会儿,张文梅说道:“文天,我们不能和你比!你出去打工有人和赵梅一起照顾爷爷,我们呢?”
张啸天见姐姐不依不饶,便想听听她的意见:“姐,你说怎么办?”
“叫我说还是轮流值班最公平!要是去你工地干活,你开我们工资我们没说的,可这是照顾自己的亲爷爷呀!刚才文天不是说了,你得学会换位思考,要是我开你工资叫你照顾爷爷,你好意思要嘛?”
张啸天没辙了,把心一横,说:“姐,你看这样行不行?爷爷在医院的费用我全管了,包括你们来回的车票和吃饭。”
一直保持沉默的张雨水终于开了口:“我觉得啸天够仁至义尽了。你们说他有这个工地撂下不管合适嘛?我想你们也是于心不忍的。咱就事论事,别的不说,就说那年你妈住院吧,不也是啸天拿的医药费最多嘛!他还给你们谁计较了?凡事要三思再后行。毕竟你们都是亲同手足一母同胞长大的,能担待就担待,能体谅就体谅,对吧!”
在座的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吭声了。
这时,张雨水又发话了:“你姑姑姑父不在场,我代表他们同意啸天的意见。谁要是不同意可以发言,不发言就是通过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心怡终于坐不住了:“爸,我能说几句吗?”
这是张雨水最担心的,他看到心怡要说话,就感到苗头儿不对,但是,又不能不让她说,只好说道:“可以,说吧。”
“我妈当时的住院费一共是六万八,我们就拿了四万,在座的都心里清楚,当时因为这我和啸天几乎离了婚。可是,谁理解过我?谁体谅过我?”林心怡说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当初啸天为了大家种地方便,自己掏钱买了三轮车、拖拉机、收割机。我们用过几次?还不都是你们用的!如今,爷爷住院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又让我们全部承担,你们觉得合适吗?公平吗?”
“别吵了,这里没有你的事儿!咱家我说了算。”张啸天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冲她吼了起来。
林心也不示弱,歇斯底里冲张啸天吼道:“我们既然是夫妻,在这个家里就有我的说话权!现在爷爷命在旦夕,你张口要回珏城,闭口要回工地,工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几千万的工程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撂倒那儿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你是不是觉得这钱没有给你?”张啸天像一头发疯的狮子,怒不可遏地瞪着林心怡。
“我就是觉得这钱没有给我,难道我不是人吗?医药费用各家都有份儿,为什么我们就得全部承担?”林心怡气的大发雷霆,连蹦带跳地指着张啸天。在座的拦都拦不住。
“啸天,心怡,都别吵了,街坊邻居听见了不耻笑我们嘛!”张雨水起身去劝。
两个都在气头上,对父亲的劝阻置若罔闻。
“这次承担全部医药费用是我的主意,与他们没有关系。你要是觉得委屈可以走人,我保证不拦你!”张啸天火冒三丈。
林心怡怒发冲冠地指着张啸天的鼻梁:“我早知道你想让我离开这个家,行!我走!但是,咱把话挑明,你背着我在外面找女人,胡作非为,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一忍再忍,我忍够了!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你以为我舍不得这个家吗?好事拢不到我,恶心事染了一身。明天我们就去离婚,我早受够了!”林心怡说罢气冲冲跑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