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俗语都是有道理的,宁肯和聪明人打交道,不和糊涂人说句话,聪明人一点就通。提到重婚一案,张啸天知道也是冯雪一手筹划的,他把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联系到一起又从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才知道是冯雪把他和梅婷的事告诉给了王琳。一时张啸天气的咬牙切齿,可又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发作。虽然自己犯了重婚,他们只要拿不到证据也奈何不了自己。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对张大雷说:“冯雪告发我重婚,可有证据?”
“她说她亲眼看到的。不过,真与假不是她说了算,我们会去调查取证的。”张大雷说。
如果他们真要去调查取证,那么自己就不攻自破,到那时谁也保不了自己。张啸天心里开始慌乱起来。
审讯一直进行到晚上十二点多,由于重婚一案没有结果,张啸天暂时被送到了市看守所。
不管是看守所还是监狱,过去,张啸天只是在电影或电视里看到过,从那上边他知道这种地方是什么样子,黑暗,潮湿,阴森,恐怖。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去那种地方,而现在是真的进去了,他的心中不免涌起了巨大的恐惧和不安。
看守所在押人员的生活制度是标准军事化管理,这里只有服从,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讨价还价。只要铃声一响,诺大的监室立刻就安静下来。
张啸天刚进去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该睡哪儿,那通铺上躺满了人。
“老大,我看这老家伙人模狗样的,在外肯定是个人物,进来得煞煞他的威风,让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个光头轻轻地对他身边的人说。
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一骨碌坐了起来,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张啸天说:“喂,老家伙,你在外面是干什么的?”
“我、我是搞建筑的。”张啸天抖抖瑟瑟地回话,往日的威风顿时一扫而光。
“嗯,像个啊老板!看你细皮嫩肉的,也不会是个粗人。但是,你要知道,这里是看守所,进来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老大,我刚进来不懂规矩,请多多关照!”张啸天浑身在发抖,两腿几乎快瘫软。
“六子,给他拿一条被子和褥子,让他打地铺。”
“好嘞!”那个光头起来后,从打好的被垛里抽出一条破烂不堪的被子和褥子扔到张啸天的面前:“自己打地铺睡觉!”
张啸天抖抖瑟瑟地抖开褥子和被子躺了下来。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这大冷的天儿,一条破烂不堪的薄褥子和薄被子似乎起不了一丝取暖的作用,浑身颤抖,四肢哆嗦不停。
这一夜,睡不着觉的还有王琳和罗舒君。王琳真的好害怕,她打遍了亲朋好友的电话还是没有张啸天的下落,就是出了车祸也该有个风信儿啊!可是杳无音讯,似乎从人间蒸发似的,她的心就一直为丈夫悬着,哭的两眼红肿红肿的。
罗舒君也是一夜没有合眼,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她后悔不该让他一个人回去的。尤其想到他对自己的好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她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夜色越来越浓,风声越来越紧,街尘在风的撺掇下,四散逃逸。偶尔的汽笛,穿透尘世的污浊与洁净,流转年华的光与影刻骨伤感,如守瓷碎落一地。
自古以来,这人世间,都是枪打出头鸟,都是出头的椽子先烂。总是在飘飘然中炫耀自己的人,终有一天要吃亏的。社会是一个无情的法官,它不管你曾经有过多大的贡献,只要有一天你做出一件有害于它的事情,它会毫不犹豫地宣布你完蛋。
通过调查取证,张啸天的行贿一案确实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至于重婚一案,张大雷从张啸天的通讯录和聊天记录中找到了梅婷,并给她的孩子作了DNA鉴定,最后确认了梅婷的孩子就是张啸天的亲骨肉。
今天,坐在开发区人民法院的囚车里,张啸天莫名其妙地在想昨夜梦的那个梦,是不是预示着我要倒霉呢?今天等待我是什么结果?
张啸天是以被告人的身份去开发区人民法院听候宣判的,在那里,他将接到一份决定他后半生命运的刑事判决书。
“今天真是邪门儿了,这雾咋这么大?这车简直没法开了。”开车的司机嘟囔了一句。
张啸天的嘴角下意识地抽搐着,他只是强撑着苦笑了,没有说出话来。虽然他知道为他可惜的人太多了,包括这些押送他的法警和司机,但是,他无话可说,又能说什么呢?
此时的张啸天,与其说是愤怒、痛苦、仇恨,倒不如说是无可奈何,苦笑不得更确切。他不能不承认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也再明白不过的事实,你张啸天已经不再是三建公司的老总了,你现在是一个犯罪嫌疑人,是一名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的被告人,是一名世人唾弃的囚犯!再过一个小时,法院的判决一宣判,你张啸天就是一名真正的罪犯了,从一个赫赫有名的总经理堕落为一名罪犯。你张啸天时至今日,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你冤吗?你恨吗?你想呐喊吗?你想发疯吗?这些都统统无济于事。
他望着车窗外的大雾,心中一阵悲哀,看来我张啸天真要失去自由了!
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在此时这异常严肃和沉重的气氛里,他竟然又想起了那年秋天的一件怪事:冯雪要他和王琳离婚,他没有答应,她就恨恨地说:“不离婚可以,但你不要后悔哦……”
“张啸天,下车吧!”法警客气地对张啸天说。
张啸天这才回过神,抬头一看,开发区法院到了。
法院审判厅门口等他的只有王琳,梅婷没来,罗舒君没来,儿子和女儿也没来,甚至父亲和弟弟也没来。
张啸天一下车,王琳就跑了过来。
“啸天,你还好吗?”王琳真想扑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但她克制住了。她很清楚坚强二字在此时的分量,所以,她那布满憔悴的脸上仍竭力堆着笑容。
张啸天虽然在强撑着自己,但是,心里却是酸酸的,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甚至无脸面对她。没想到她却宽宏大亮,不与自己计较什么。而对王琳来说,他和她分别了几个月,这不是普普通通的分别,这是揉肠寸断痛苦悲伤的几个月。看守所里的他昼夜难眠,家里的她以泪洗面……
“王琳,家里还好吧!”张啸天故作轻松地说。
“家里都好,你放心吧,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担心……”王琳说不下去了,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别这样王琳,我这身体不是好好的嘛!什么事儿都没有,看守所里的任队长对我照顾的挺好。只是我对不起你……”张啸天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泪花打眼眶里转圈。
法警向远处走了走,王琳向法警投去感激的目光,还是好人多,她想。
“你还好吧?”张啸天最关心的是她目前的处境,如今的社会舌头跟子压死人,唾沫星子淹死人,风言风语会把一个无辜的人置于死地。
“你放心吧,我身体挺好的!”王琳说
“我对不起你王琳,都怨我……”张啸天的话没说完就被王琳的手捂住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以后嘴上要有个把门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说。”王琳停顿了一下,又忧心忡忡地对张啸天说:“啸天,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你听到什么了?”张啸天心神不安起来。
“张大雷前几天去咱家了,他说让我有个思想准备,估计你的案子最后的结果不会很理想的。”
“这是不是说要判我有罪?”张啸天急了。
“看你,别急嘛!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告诉你,根据这几天我和张大雷对接触,我敢肯定他是个正直的好人,对你的事儿他尽力了,之所以结果不理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感谢他,不要为难他,要面对现实。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
王琳说的没错,第一次开庭的时候,公诉人刚宣读完起诉书后,张啸天就暴跳如雷,大好起来:“你们这是诬陷,是捏造,是冤枉陷害我张啸天,你们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有罪?……”
“张啸天,你安静一点!请你安静!法警让他坐下:“张啸天,这是法庭,作为被告人,你要遵守法庭纪律,不许大吵大闹!”
“张啸天,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你有冤气有想法也得按照法定程序,该你讲的时候你再讲,你现在这种态度是极其错误的。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将依据法律有关规定对你采取措施的,你听明白了吗?”审判长声色严厉地对张啸天提出警告。
“我听明白了。”张啸天的声音低低的,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行为。
这是第一次开庭时发生的事情。
“啸天,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要闹了,重婚罪最多判一年半,很快就会过去的。你在里面好好改造,我在家等你!”王琳安慰他。
张啸天点了点头,热泪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这时,法警走过来说:“庭长让我们进去。”
铁证面前,张啸天不得不低头认罪,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