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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雾色朦胧。

风灯泛黄的光像笼在薄纱中,氲腾腾的,愈发显着迷离惝恍……

几名内侍模样的人从门内疾步而出,垂首躬身,立在廊下。

天已这般时候了,莫非她还要出去?

徐少卿心中纳罕,向墙角处靠了靠,侧眼继续朝那头望。

果然没过多过时,便又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先是两名挑灯的宫人,其后是一名宫装贵妇,搭手扶着旁边的内侍,其后还有十余名随从宫人。

徐少卿不禁微一蹙眉,他自来精细,又在宫中当差十余年,各宫主子的身形、举止、做派无不经烂熟于胸。

此刻也不用多看,只稍稍一搭眼,便瞧出那人正是孝感皇后。

这女人挑着这般时候来找她,莫非又有什么打算?

心头一紧,当即便打消了离去的念头,眼见那一行人沿路正朝这边来,他先闪身跃上近处的阁楼,隐在角落里,目送孝感皇后从眼前经过,渐走渐远,这才循着暗处绕到景阳宫背后。

昏昏夜色,高墙森森。

站在上头,眼前不远处便是寝殿,里面隐隐还有灯烛的火光。

他稍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觉得不去瞧瞧便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于是轻轻跃下,疾步奔到殿后,贴在墙边,暗自运力,在窗棂上悄无声息的轻拍两下,将闩销震脱。

慢慢推开小半扇,探头向里面望,便远远瞧见供案上香烟缭绕,烛火微颤。

那纤骨盈盈的背影也是一身宫装打扮,正跪在蒲团上,螓首低垂,双手合十,细语低吟,不知是在诵经还是在祷念。

单单只是望见细隅一侧,也能想见那清丽无伦的俏脸上此刻阖目庄严的虔诚样儿。

从前见时,总觉如此一个可人儿,又是生机如火的年纪,却偏偏学那些老僧入定的做派,还了俗还刻意压着自己的性子,不禁便想挑缠一下,惹得她意乱情迷,才堪玩味。

然而相处日久,相知愈甚,他也自能明白她心中那份悲苦。

幼时便失了父母关爱,栖身庵堂,十余年孤苦无依,这其中滋味更与谁人说?

三炷檀香,青灯古佛,虔诚跪拜,默然倾诉,未使不是一种寄托。

想想这般的她不仅惹人怜惜,也更加可爱。

不知不觉间,他眼角微润,忽然更无意去打扰这份宁静,可又压不住那颗砰跳不止的心,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去,只想就这么偷偷望着她。

想了想,索性将那扇窗推开,悄无声息地跃了进去,轻手轻脚地靠近了些,藏在那殿柱边的紫檀双面雕纹座屏后。

刚要探头去瞧,便听远处殿门轻响,随即就见那叫翠儿的丫头领着几名宫人提了热水沐盆推门而入。

原来还未沐浴,不过想想那孝感皇后才刚离去,她又是一身郑重的打扮,这也是显而易见,只是方才自己没想到罢了。

这“沐浴”二字在脑中一闪,他脸上登时一热,有心想回避,可这会儿却也不好走了,只得屏住声息靠着殿柱,隐在那屏后。

透过两扇之间的缝隙,见那叫翠儿的丫头走到供台边,小声唤道:“公主,时候不早了,沐浴安歇吧。”

高暧低低地应了一声,又跪了半晌,像是坚执将那段经文念完了,这才起身随着她缓步走到侧旁,想是去拆头髻。

屏风外,那沐盆早已摆好,几名宫人朝里注了水,冷热掺兑好,又洒了鲜花香料。

烛火摇曳下,那水面像泛起一层晶莹的晕色。

他目光微滞,心头的砰跳也陡然加快起来。

脚步轻响,那萦绕在脑海中,从未有半刻忘怀的身姿已走到了近处,只穿了一袭纤薄的中衣。

那几名宫人蹲身行礼,便上前开始替她宽衣解带……

一屏之隔,短短咫尺。

徐少卿只觉血脉贲张,赶忙侧头避到一旁,不敢再窥那缝隙的另一边。

听着那衣衫开解的窸窣之声,颗心却像突然癫狂了似的,蹦跳如飞,似是要从腔子里冲出来。

与她亲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的这时却如此不堪,竟有些把持不住。

他呼吸急促,费了好大的劲才稍稍平复下来,幸而外头的人耳目不灵,也没觉察到。

却冷不防头上风响,抬眼便见素白一片,竟是她解下的中衣从那头抛过来,搭在了屏风上。

相距寸许,似还能闻见那衣物上透出的淡淡温香。

他不由浑身一颤,赶忙又向边上挪了挪。

却听高暧的声音在背后忽然说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留翠儿在这里服侍便好。”

那几名宫人应了声“是”,便都退了出去。

殿中立时静了许多,水声淋漓潺动,也不知是那丫头还是她自己正将撩水轻轻泼洒着,隐隐还有些沐盆蹭弄的细微涩响。

那响动一声声传入耳中,便如细丝在痒处不住地挠着,竟似比亲见更加挑惹。

徐少卿只觉心头那团火愈燎愈高,愈烧愈旺,渐渐真有种难以克制之感。

暗说这时人已退了,悄无声息的离去丝毫不难,他也有心要走,至少先躲到外面去,也好过在这里做贼似的局促,就像是自己在偷香窃玉,今晚有意进来私窥她寝居似的。

这话说出去不好听,他原本也没这意思,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若让她知道,说不定会被看轻了,只道自己一个“奴婢家”对她百般好处,却原来全是因为欲念。

然而真想到走,那双腿就开始不听使唤,生根似的定在那里,说什么也挪不动一步。

他不禁暗自苦笑,万万没想到自己堂堂的东厂提督,杀伐果决的人,这时候竟和那些市井毛头小子一般没出息。

正叹着,却听那叫翠儿的丫头忽然道:“公主,看你这脸色,定是倦得厉害,那孝感皇后可也真是,天都这般晚了,居然还移驾过来,也不知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日再说。”

“我也不知她来做什么,翻来覆去都是些平常的话,口气也客气得紧,说自己一个人在坤宁宫寂寞,叫我常去伴着说说话。”

她低低地说着,语声中果然带着几分倦意。

徐少卿听到这里,心头一凛,脑中登时一片澄明,方才还在升腾的欲念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女人深夜来此,表面和气,实则绝不平常。

也幸亏自己今夜来了,若不然还真不知道。

只听翠儿又道:“公主,不是奴婢多嘴,你回宫也有些日子了,她早不来晚不来,偏生留到今日才说这些话,只怕其中没这么简单吧。”

“唉,我也瞧出她来得蹊跷,可又能怎么说?到底也是皇嫂,就算不怎么知近,也总不能把人往外赶吧?想想大皇兄走得不明不白,她如今一个人冷清,也是可怜,若只是偶尔去瞧瞧,小心着些,想也没什么大碍,应了也就应了。”

她顿了顿,便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快些洗了,你也歇着吧。”

翠儿果然没再说话,其后便只剩水声撩动。

徐少卿轻轻挑唇,心中暗自盘算着,觉得眼下还是莫去惹她忧心,自己暗中戒备,静观其变,反而更好。

静默片刻,正想着要不要继续留下去,和她见一面再走,却听那丫头忽然又问:“公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高暧应了一句,语声却有些发颤。

“什么想多了?公主,你可别吓奴婢。”

“我不是吓你。只是……总觉得今晚殿中有些奇怪,好像有人在瞧咱们似的。”

她话一出口,徐少卿在屏风后便是一颤。

怎么?莫非是方才不留神露了什么马脚出来,被她知觉了?

这却是万万不可能。

又或者她灵感异于常人,不凭声息也能有所查知?

只听翠儿惊呼一声,打颤道:“公主,奴婢听说从前的废殿……都……都不清静,难道是……有鬼?”

“莫胡说,哪来的鬼?”

“公主恕罪,是奴婢口不择言,奴婢……不是说慕妃娘娘。”

“我没怪你,观音大士供在这里,哪有鬼怪呆得住?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莫要当真。成了,扶我起来更衣吧。”

徐少卿在屏后忍俊不禁,耳听得水声忽响,似是她已站起了身,竟忍不住向那扇间的缝隙凑了凑。

目光才向外一瞥,胸中便又鼓点似的怦然起来,那张玉白的脸也红烫如火,既然又缩了回来。

羞臊之下,想想还是不再留了,于是撤身而退,循着后墙溜到窗边,一跃而出,无声无息的去了。

高暧自是不知,任由翠儿抹干了身上的水,换了一套宽适的衣裳,趿着鞋到榻上坐了,目光游移,却不知怎的,竟落在那紫檀木的座屏上。

那上面玉石堆嵌,刻的是芍药传情,并头双莲,栩栩如生,甚是可爱。

望着望着,心中念兹在兹的全是那金蟒曳撒的俊逸身影。

隔了良久,轻叹一声,放了罗帐,从软囊下拿出那小木人,拥在怀中睡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已入了冬。

许是临近年关,新帝登基,转年开春便要改元,宫中也似比往常忙碌了些,可后廷内苑的日子依然如常,繁复而又刻板,了无新意。

清晨,高暧做了早课,刚刚用了膳,便见冯正进来报道:“启禀主子,淳安县君拜见。”

“快请她进来吧。”她略略一顿,便吩咐道。

这姑娘那日说得凄苦,但想是太后不准,终究还是没走成,这些日子来常到这宫中走动。

近来徐少卿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总也见不着面,连三哥也是好几日见上一面,高暧又不愿多去坤宁宫,有她来陪着,正可以消解些寂寞,再加上两人年纪相仿,性子也差不多,倒也说得来。

不多时,柳盈盈便由内侍引着进了门。

高暧迎上前,由她见了礼,便拉着她去里面罗汉床上坐了。

一头正说着话,翠儿忽然从外头进来,近前道:“公主,昨日陛下又遣人送了许多东西来,偏殿已快放不下了,公主瞧着是不是另腾一间房……”

“那些东西多是用不着的,你和冯正瞧着办吧,眼看要过年了,拿些出来赏了下面的人,其余的看看怎么收着都好。”

翠儿应了一声,又问:“奴婢晓得,其余的倒好说,只是那些古琴、瓷器、西洋玩意儿,平时用不到,也摆不得,放着又可惜,压在那里不知该怎么收拾好。”

她话音刚落,柳盈盈却是眼睛一亮:“公主这里有御赐的古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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