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蓝沁那一张白玉似的脸蛋竟有些红朴朴的,听完我的话,两道柳眉微微皱到了一起,轻喝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这么粗俗?”
我有说粗话吗?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刚才自己的措词,没什么不妥啊。
谁知我的沉思竟让蓝沁更火了,“真是恬不知耻,你以为叫你进去是做什么?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枉想得到君上的雨露之恩?你不在里面好好的侍候君上和公主,听候吩咐,竟然敢私自跑出来,还说出如此不堪的话,一点修养都没有。”
原来所谓的侍寝,竟不是和北宫殇上床?而是伺候他和别的女人睡觉?明白到这一点,我不禁暗骂自己笨,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居然还以为把我和果儿都叫上,是要......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发笑起来。
“喂,你到底有没有廉耻之心啊?这样说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蓝沁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近似于抓狂了。
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失控,我心里竟有些痛快,不冷不热的回道:“蓝姑娘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是,你也希望沾点那雨露之恩?”
“你!”蓝沁脸色顿时惨白,扬起手朝我扇了过来。
我只轻轻一闪,她的巴掌就落了空,望着她不敢置信的脸,我轻笑着道:“上一次,你打过我一巴掌,怎么,打上瘾来了?”
蓝沁吃惊的望着我,半晌,才冷冷的道:“你今晚怎么倒长能耐了?还敢跟我顶嘴?你就不怕我再喂你吃点什么吗?”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心里的怒火便上来了,就是因为她上次喂我吃的怪药,害我总是莫名的心痛,活像得了心肌梗塞,我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撇过脸去,“蓝姑娘今晚来不会就是为了恐吓我的吧?实话告诉你,我吃了你的药,现在发作了,要回房休息,如果你想让我死在这门口,那我们就继续聊聊?”说完,我头也不回便朝着回房的路走去。
蓝沁竟也没有再阻拦我,想必是我的话让她终于找到了一点平衡感吧。
次日一早,果儿才回来,见了我,自然免不了数落一番,我只说是自己第一次侍寝,不太习惯,下次就没事了,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回房睡去了,于是,这事便这样轻易的被带过。
桓雎宫的杂活还是照常要做,好不容易将宫殿内外扫洒了一遍,面对一大堆待洗的衣服,我哭笑不得,尤其还有那床被褥,我认得,那是昨晚铺在寝宫床上的那块褥子,想到昨夜北宫殇和乌洛珠曾在这褥子上翻云覆雨,我的眉头都快打结了。该死的,这么脏的东西,居然也让我洗,真恶心。
说归说,还是得做,我将所有衣物被褥全塞进一个大木桶里,拎向专门为北宫殇洗衣服而设的那条溪水。也只有在那条小溪边,我的心情才能稍微放松一些,至少,那里没有什么闲杂人,我可以一个人静静的在那里看看流水,看看水中倒映着的蓝天,幻想着自己变成了一片飘萍,随着流水,奔出宫去,从此自由自在的生活。
“赫连姑娘。”身后一声轻唤惊醒了沉醉幻想中的我,在这里,不管是有身份的,没身份的,通通都只叫我阿奴,会有谁,敢称我赫连这个姓?
我缓缓回过头来,身后不知几时竟站着一个英武挺拔的身影,待看清来人的脸,心里的戒备才放松下来,“杨将军?你怎么在这?”奇怪了,他不是一直叫我阿奴的吗?怎么今天突然改口了?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虑,杨剑四下里望了望,道:“这里没有别人,我想,我可以叫你赫连姑娘吧?”
我怔忡的点了点头,隐约感觉到他今天的不同寻常,不等他开口,我便主动问道:“杨将军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杨剑闻言,也不否认,不紧不慢的道:“昨夜月庭宫的宴会,我也在场,你的舞跳得很好,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为你倾倒了,尤其是东陵国的使节,竟频频向君上问起你的事。”
我心中微震,从那晚那使节看我的眼神,我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但要让他向北宫殇开口要人,怕也还没到这个火候。可如今,杨剑特意跑到我这里来提起他,应该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吧?他到底想说什么?
杨剑见我迟迟不语,凌厉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继而问道:“你想让东陵国使节助你逃跑?”
我心中暗自震惊,难道自己的意图竟明显到有如司马昭之心,世人皆知吗?不过,杨剑到底是北宫殇的臣子,虽然他救过我,但是我和他也还没到那种可以信任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尤其是他今天的举动,反常得让我有些不安,我不动声色的笑笑,应道:“昨晚的演出是蓝沁姑娘安排的,我又岂敢有什么非份之想。”
“你不必防着我的,如果我要出卖你,早就已经做了。”杨剑脸上全是了然。
虽然他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过,眼里却有一丝柔软,让人觉得很是踏实。是的,他若要害我,早在军营时,他就不会助我逃跑了,“就算是,那又有什么用?我和东陵国的使节甚至谈不上认识,仅算是半面之缘而已。”
杨剑唇角微微扬了扬,浮出一丝冷笑,“就算是认识,就算是他向君上要你,君上也不会同意的。”
是的,这一点,我早就考虑过了,只是自己不甘心罢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想尽最大的努力。而如今,心中的希望被他一句话便点破,我的心也沉入了无底的深渊,难道说,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杨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依如平常,“你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难道,这一点点的折磨便让你屈服了吗?”
“我如果屈服,就不会费尽心机去出卖色相了。”学那个舞蹈的时候,我是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以舞伎的身份用到它的。
也许是我眼中无意流露出的悲哀与自嘲触动了他的心,杨剑漆黑的眼眸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最终,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东陵国和我们汝越国相邻,虽然时有磨擦,倒也还算和善,因为两国的兵力,国力都不相上下,所以,也还算得上是友谊之邦。相对周围其它小国而言,若说能有谁与汝越国相抗衡的,大概就是东陵国了。”
他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我有些不解的望着他,然而,他脸上是一贯的冷清, 似是在与我闲聊一般,可是,我却敏感的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苗头,他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
杨剑不愧是久经沙场,一双眼睛很有洞察力,轻易便读懂了我的表情,眸中不禁多了一丝赞赏,“你果然很聪明,该怎么做,就是你的事了,不过,君上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要想瞒过他的眼睛,是得费点心思的。”
“我一直猜不透,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正是我心中最大的疑惑,以前,他帮我,或许还可以解释为不忍。可是这次,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他建议我去做的事,足可以让他身败名裂外加身首异处。
“你不必问为什么,你只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说这话的时候,杨剑自己也为之有些震憾,但他一向懂得节制自己的情绪,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以往冷静睿智的样子。
他说得没错,眼下,我哪有空闲管别人,早点把自己的事了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我该从何下手呢?回想起昨晚看到那个使节的种种,我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起来。杨剑看了看我,无声的消失在我的身后,像他的出现一样,让人突然。
让东陵国与汝越国发生矛盾,最好是战争,这就是杨剑向我暗示的办法。是的,以我一己之力无法奈何得了北宫殇,但是,如果给他惹上一个劲敌,事情就不一样了。也许,这个计划成功的话,他北宫殇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即便是失败,这一役也能让他够呛,何况,一有战事就易生乱,我还有希望趁乱逃跑。
可是,有战争,就会有伤亡,那些无辜的百姓怎么办?难道,也要成为我复仇的牺牲品吗?杨剑身为将军,他怎么会向我提这样的建议?这可是在拿无数生命做代价啊。难道,他是另有所图?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让我心中发寒,女人的第六感是特别灵的,虽然对杨剑的事我一无所知,但是,从他冰冷的外表,到怪异的行事风格,都让我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不过,说到底,这件事对我是有好处的,我又何必去管他的目的?
怀着种种猜想,我将那盆衣物随便洗了洗,便算是交差了。刚晾晒好,泠儿就赶到了,俏丽的小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很公事化的道:“阿奴,君上有令,晚上的御膳由你伺候,到时候东陵国使节也会赴宴,你行事要细心一点,若有什么差池,可是要受罚的。”
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任务我早已习惯,随口便应下了。待明白过来时,心中突的一跳,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御膳?这兴许就是我的机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