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寤点头，解开了小重霄的衣服，那一身的青紫色落入众人眼中时，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太后舒寤和殿中的宫女嬷嬷们见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太医细细的为小重霄检查了一遍之后，说道，“皇孙殿下常年营养不良，这才导致骨骼偏小，骨质偏弱。内腑轻微有些移位，大概先前所处环境让殿下惊惧不已，难以安心，这才惊惧怕人。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有早夭之险。”
太医的话说得含蓄，众人却听得明白。舒寤低头为小重霄穿好衣服，眼中暗光闪过。虽说这脉象她做了手脚，但是却也是真的。
说着，太医又抬眸看了一眼舒寤，“皇孙殿下唯独让翁主接近，若是可能，最好有翁主在身边。否则皇孙殿下难以安心，便是再如何调养收效也是甚微。”
太后和皇帝微微有些犯难。难道要让庄华居于宫中？
舒寤将小重霄抱在怀里，双眼闪着泪光，“外祖母，舅舅，庄华初一见侄儿便觉得喜欢异常，心里也开心蕴藉，如今太医又这般说了，外祖母和舅舅能否开恩让庄华带小侄儿回府调养？”
太后和皇帝顿时一喜，开心蕴藉？庄华的身子本就是郁结于心而不好的，若是有这孩子陪着那岂不是能无药痊愈？
说到底，皇长孙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比起舒寤在两人心里的地位还是多有不及的，而且又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还真是没有多少的感情。会生气也不过是因为皇长孙受辱是对皇家的不敬罢了。
“好，好，好！庄华你高兴就好！”太后立即表态。
舒寤欣喜的谢过太后，转眸看着燕章，“只是唯独对不起表哥了，竟叫你们父子分离。”
燕章是真没有想到这个孽种竟然就入了自己这异常得宠的庄华表妹眼！而显然，他身为这孽种的父亲，日后少不得可以……
“表妹言重了！我一个男子，后院也并无妻妾，且这孩子生母早逝，我对这孩子的照料也的确有限，不然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如今表妹跟这孩子投缘，愿意亲自教养这孩子，表哥感激万分。”
舒寤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笑盈盈的说道，“表哥说的哪里话，我自幼跟母亲一起生活，与家中的姐妹也不甚亲近，如今有霄……小侄儿相伴，也少了许多的孤独寂寞。”
说着抬眸狡黠的一笑，“况且我常听闻母亲说，淑妃娘娘的琴艺冠绝京师，无人能出其右，我如今帮着淑妃娘娘带孙儿，可少不得要挟恩求报，让淑妃娘娘得空指点我一二才行！”
太后和皇帝被她的小模样逗笑，“哈哈，你这孩子啊！不过淑妃的琴艺确实很好！”
太后也笑道，“庄华可是喜爱琴艺？外祖母给你找几个琴艺大家教导你可好？”
舒寤摇头，“原也是不爱的，只是府中大姐姐的琴艺甚佳，倒是一时让庄华有些羞愧，想要学一学，不求精通，但求能入耳便好。”
众人面上的笑意不减，眼中却多了些冷意。守孝三年，不得宴丝竹音乐。这位大小姐倒是胆子大啊！
玉嬷嬷在一旁看见太后皇后的眼色，虽并无怪罪的意思，但目光一转，立即神色惊慌的跪下道，“太后娘娘，皇上恕罪。翁主所居的锦和院跟府中大小姐的院子相隔不远，因而翁主这才在孝期偶有听闻琴音，非是翁主不孝，于孝期违制。”
舒寤一惊，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眼中有明显的惊慌神色闪过，焦急的解释道，“外祖母，舅舅，大姐姐她，她自幼失母，比庄华苦多了，而且常年身子不好，只是，只是一时苦闷非常，这才，这才偶有弹琴抒发的。非是对母亲不敬。”
一番话，倒是说道的磕磕巴巴。
太后见她快要急哭了，立即安慰道，“好了好了！外祖母和你舅舅知道了！看你急的！今儿看在你的面子上，哀家也不追究她了！”
舒寤立即欢喜道，“多谢外祖母！”
太后叹息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良善单纯了！又没一点心机。日后可怎么是好？”
舒寤抿唇，“庄华有外祖母和舅舅护着呢！谁还能欺负庄华不成？外祖母别忧心了。”
皇帝也立即说道，“母后，庄华这话说的对。她还有朕和您护着呢！便是朕护不住她了，还有晟儿他们几兄弟呢！单纯点好，也活的轻松自在一些。”
旁边的五位皇子听到这话立即表态，“儿臣日后定当视表妹为亲妹妹一般，细心相互。”
太后欣慰的点点头。脸上再次有了笑容。
舒寤含笑道，“那日后我可就不跟几位表哥客气了！”
“哈哈~”
似乎欢快的笑声感染了小重霄，小重霄从舒寤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众人，太后见着便说，“虽说章儿是好意不想折了这孩子的福气，可这孩子如今都三岁了，也该起个像样的名字了！难得今日高兴，皇帝你看着取一个吧！”
舒寤也转眸亮晶晶的看向皇帝，皇帝心里一乐，说道，“这孩子难得亲近庄华，不如就由庄华来取吧！朕再下旨赐名就是了！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点头。
舒寤心里一喜，“叫燕霄如何？霄，天空也。愿这孩子日后自由自在，如燕雀一般在天空翱翔翩飞，畅快欢乐，无忧无虑。”也愿她的霄儿，睥睨九霄，成就永恒，再无遮眼浮云！
“好！这个名字不错！”太后笑道。
“是不错！”几位皇子也附和道。如燕雀一般？那便不会争夺皇位了！
舒寤懒得管他们的心思，双手托起小家伙的身子，满脸欢喜的平视着他，“霄儿，霄儿，我是姑姑。”是娘亲。舒寤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然而，下一刻小重霄就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娘！”
小小孩童脆生生的声音顿时叫舒寤眼中泛起了泪光，旁边看着的几人也心里一惊。
太后连忙说道，“看你这孩子，可是想到了你母亲了？”
舒寤点点头，“世上母亲对孩子最好不过了。都说有娘疼的孩子像块宝。这孩子……”
“说来也是翁主心善，跟皇孙殿下极有缘分。”古嬷嬷在一旁轻声说道，“适才奴婢差人去问过皇孙殿下的情况了，那起子人都说殿下不会说话，是个天生不好的。可就在刚才翁主看见殿下身上的伤流泪时，殿下还贴心的安慰翁主呢！这会儿又叫翁主娘，叫奴婢说啊，殿下跟翁主倒是极有情缘的。又是嫡嫡亲的姑侄，现下里殿下又要跟在翁主身边，便是称母子也不为过的！”
太后皱眉道，“胡沁什么呢？庄华还小呢！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庄华的名声可不好！”
尤其是燕章还未娶正妃，庄华还未嫁人，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外祖母，嬷嬷也就是心疼霄儿罢了！不过我是霄儿的姑姑，一声义母倒是也担得的！不过还得要等表哥成婚之后才行。”
“的确。”
舒寤心满意足的抱着小重霄，“说起来，外祖母和舅舅都还没有给庄华好好介绍几位表哥呢！”
皇帝一拍脑袋，“看看，朕都高兴昏头了！竟忘了这事了！”
经过一番介绍之后，几人又相互见了礼，皇帝又说道，“舅舅膝下还有四个女儿，长女荣乐比你大一岁，次女燕娴跟你同岁，正好比你大一个月，三女燕希和四女燕菲比你小。”
舒寤点头。而后众人笑笑谈谈不觉便到了午膳时间，用过午膳之后，舒寤便告辞了。太后虽然不舍，但还是送她回去了。只是嘱咐她要好好养身子，日后常进宫陪陪她。
舒寤自然一一应下。然后带着给四位精奇嬷嬷和一大堆的赏赐回了定国公府。当然了，还有小重霄。
回到锦和院里，将熟睡的小重霄安置好，又敲打了伺候的人之后，舒寤带着嬷嬷和一众赏赐往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了？今儿早上不是请过安了吗？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老夫人看着舒寤嗔道。
“适才才从宫中回来，外祖母和舅舅赐下了许多东西，有几匹料子很是端庄大气，还有几块皮子也舒服柔软，便想借花献佛，孙女知道祖母不缺这些，但好歹是孙女的一番心意，还请祖母别推辞才好。”说着，便叫人捧上了几匹颜色端正绣样大气的布料和几张上佳的皮毛。
老夫人听她叫太后外祖母，叫皇帝舅舅，眼神微不可查的闪了闪。
纵使老夫人见惯了好东西，看见这几匹料子和皮毛也喜欢的很，心下高兴的很，“寤姐儿有心了！巧心收下吧！”
舒寤笑笑，“能搏祖母一笑，也是孙女的福气。另外，夫人还托我请了教养嬷嬷，只是祖母也知道我院子里的人都对府中不熟，因此少不得要麻烦祖母身边的人跑一趟了！还请祖母别嫌孙女贪便宜了！”
老夫人闻言更是欢喜，看向舒寤的眼中顿时就有了十分的好感。“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可是好事啊！巧心，还不快让人去各院通知一下！”
“是，奴婢这就去。”说完就出去了。
舒寤喝了一口水，面上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祖母，孙女对府中住处不是很熟，不知孙女院子的东南方是府中哪位姨娘或姐妹的住处？”
老夫人微微皱眉，“锦和院的东南方，那边应该是清辉院吧？住的是谁来着？巧心你可知道？”
“回老夫人的话，清辉院住的是大小姐。”
闻言，舒寤脸色脸色一变，端起茶盏不再言说。只是一瞬间似整个人都清冷了许多。
老夫人察觉到，“可是怎么了？”
舒寤放下茶盏，脸上的神情有些勉强，“无事，孙女也只是一时好奇，问问而已。”
老夫人顿时皱眉，便是接触不久，这个孙女的性子她还是知道一二的，定不会无事生非，突然之间问起了清辉院来，“胡说！你虽性子清傲但向来纯良率直，若非出了什么事，定不会问起的！安然安和你们两是寤姐儿身边服侍的，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立即跪下，看了看舒寤，闭嘴不言。
老夫人拍了手边的桌案一巴掌，“说！便是寤姐儿要罚你们，老身我也拦着！”
“祖母，您这又是何必！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您知道了这事也是徒增烦恼，若是气大伤身了，也是孙女的罪过。”舒寤凝眉说道。
舒寤越是这般说，老夫人便是越发要问的，倒不是有多在乎喜爱舒寤，而是顾忌她的身份。便是定国公府显赫，可比起皇家来，算个什么？
“说！”
安然安和两人立即道，“回老夫人的话，清辉院时常会传来琴声音乐和笑谈之声。尤其是晚间。”两个人说完便深深的低下了头。
这是早在两年前公主刚仙逝的时候便有的。翁主第一次听见也是恼怒万分的，可后来翁主听闻那清辉院里住的是自一出生便失怙的大小姐，心里怜惜她，便也不成多计较。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虽然心中万分恼恨，却也无计可施！
却不想今日翁主竟然主动提起了！虽不知道缘由，但是她们心中还是畅快的！
果不其然，老夫人立即大怒。便是房里伺候的人也面面相觑。这大小姐竟然这般不知礼数！
“祖母！”舒寤立即起身道，用手绢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祖母，失去母亲的痛苦孙女自己明白，而大姐姐浦一出生便失去了母亲，这其中的痛苦只会更甚，便是请祖母看在大姐姐孤苦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吧！便当是孙女求祖母了！”
老夫人见她神色丝毫不作伪，若不是出自真心的，那便是心机城府极深的，可这后者也不过就是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便被抛了出去……
“你这孩子也是太过心善了！这等枉为人子，不知祖宗宗法的东西实在可恶！此等行径岂可饶恕？”老夫人大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