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明是一个难得的痴情人,他和赵丽玲的缘分源于高中,他和赵丽玲是高中同学,他们就读的中学是N市最棒的中学N市一中,考上那所中学以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大学的门槛。楚天明出身农家,家境贫寒,但是学业出众,为人热情周到,深得老师器重,同学拥戴,所以理所当然成了班长。楚天明志向远大,立志跳出农门,他有一套独特的激励自己学习的方法,他激励自己学习的方法曾在学校广为流传,成为同学们的笑谈。
那时候他们都住校,一星期回家看看爹娘拿些干粮,咸菜什么的就回来了。那时候对他们家乡的人来说,考入N市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楚天明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他们村第一个考上N市一中的,考上大学几乎是成了他们全村人对楚天明的期盼。带着这样的期盼楚天明应该是废寝忘食去学习才对,但楚天明竟然在每周返校回来,大家都埋头苦读的时候一个人去逛街,而且逛得还是N市最繁华的街,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尤其是跟他一样从农村来的同学。N市一中的学生勤奋是出了名的,日子久了,大家看他这样浪费时间都有点看不下去,纷纷劝他不要耽误时间,要知道对他来说逛也是白逛,他能有钱买点什么呢?让自己白白地受刺激罢了。楚天明却振振有词:“我怎么不能逛呢?要的就是刺激,想吧,满街都是好东西,可是你却一样买不起,我要的就是这个刺激,刺激一次,回来发奋一周,比啥道理都管用。“
同学们一下震惊了,楚天明说得似乎有道理。于是楚天明的激励自己努力学习的别样故事传遍校园。
楚天明学习成绩优异,大家都觉得他应该学理科才对,但楚天明却偏偏选了文科,后来大家才明白楚天明选文科事出有因,原来是他钟情于他们的同学的,美女兼才女的赵丽玲,而赵丽玲学得是文科。
没有人不喜欢赵丽玲,她是那么漂亮,那么可爱,那么文静,那么温和……况且她父亲还是他们的父母官,县长的千金赵丽玲美好到没有人敢生觊觎之心,可是他楚天明怎么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唉,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至于县长的千金怎么看楚天明,同学们不知道,反正楚天明是迷上了县长千金,用楚天明自己的话说就是“别说娶了赵丽玲,就是这辈子跟她处一段对象,死也无憾了。”同学们感慨万千,他们的班长原来就这么点志气。为了心仪的姑娘楚天明放弃上了上外省名牌大学的机会,选择了本省的一所高校,县长千金上了外语系,他对外语实在不感兴趣,就选择了历史。
奈何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忽然有一天,县长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县长千金也成了“黑五类”的子女。楚天明倒是有了表现的机会,毕业的同时也抱得美人归。
楚妈妈是一个美人,生于干部家庭,身上没有娇气、骄气,看起来斯斯文文、通情达理、事实也的确如此,按说楚天明娶了这样的媳妇应该是掉到温柔乡里了,可是其中的滋味也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楚妈妈赵丽玲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大姐、大哥是父亲的第一个妻子所生,她父亲赵刚的第一个妻子生下儿子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儿子三岁时赵刚又娶了赵丽玲的母亲李华,生下了赵丽玲和二姐赵丽平还有一个弟弟是赵山,妹妹赵丽娟。
孩子多,而且非一母所生,家庭难免有矛盾,前妻的孩子总是怀疑后母偏心自己的孩子,父亲工作忙碌,无暇顾及家庭,又是行伍出身,感情较粗糙,对孩子们的事情极少过问。几个孩子忙得李华焦头烂额,赵丽玲作为六个孩子中间的一个,安静少话,从不让李华操心,对她的关注自然是少了一些。赵丽玲默默地成长为一个婷婷玉立地姑娘。
赵丽玲从不觉得自己优秀,直到上了大学之后,常常看到男同学悄悄加到她书本里的表达好感的小纸条,才知道自己是个大姑娘了。可她没想在上学时谈恋爱,那些纸条她连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便悄悄地扔掉了。然后她收到的纸条就越来越少。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的父亲遭到了一场牢狱之灾,学校当然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她的境遇也因这个消息改变了。身边的朋友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疏远她。她以为那些悄悄加在书本里的小纸条也会消失不见,但是每个周末的早上她还能看到一个,她打开看了看,纸条的作者是楚天明。
她知道楚天明,那个历史系的男生,他们曾是中学同学。虽然是同学,但他们接触并不多,但是赵丽玲记得他流传在同学们之间的那个励志故事。印象中他是一个踏实有才的人。但是赵丽玲还不打算谈恋爱,尤其是父亲出了事,她不想连累人。这个时候,家里除了她,其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已经表示和父亲脱离关系了。
她盼啊盼,盼着快毕业,终于熬到了毕业,她被分配到家乡的一所中学任教,她接到派遣证不到一个小时,就接到了爸爸去世的消息,她的爸爸赵刚在监狱里自杀了。
监狱通知她到监狱领她父亲赵刚的尸体,因为她母亲卧病在床,家里又没有其他人肯去监狱替他父亲收尸。
接到消息时楚天明刚巧来找她,楚天明还没来得及说找她干什么,就看见她脸色苍白,泪眼婆娑,赶紧问发生了什么,明白情况之后自告奋勇陪她去监狱。那时候她猛然听到父亲去世的噩耗吓的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找谁,该怎么办,这时候有人找上门来帮忙,她自然就一口答应了。
两个人买了当天的车票,回了N市。他们下了火车直奔N市的监狱。
正是夏天,天气特别热,父亲的身体已经有些味道了。
楚天明借了监狱一辆板车,两个人推着赵丽玲父亲的尸体离开监狱。出了监狱的大门,楚天明问赵丽玲去哪儿,去哪儿呢?城里的家自然去不得,赵丽玲含着泪,心一横,说:“去乡下老家吧!”
一路上,两个人累得话都不想说。
靠着两条腿,他们把赵刚送回了乡下老家,到老家时天早已经黑了,农家人休息的早,村子里静悄悄的,赵丽玲先敲开了叔叔家的门,叔叔看到赵丽玲大吃一惊,赵丽玲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叔叔,两个人人商量的结果是当夜把父亲埋葬了。
叔叔拿了两把铁锹,叫醒堂哥,四个人忙了大半夜把父亲葬在老家的祖坟里。赵丽玲累得喘不过气来,葬了父亲,她连去叔叔家休息一晚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正是夏天,田野里倒凉快,赵丽玲就在父亲的坟上睡了一觉,楚天明当然要陪着她。那天晚上,赵丽玲都想了些什么,楚天明不得而知。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赶到赵丽玲叔叔家吃了早饭,把送还板车的任务交给她叔叔便返回学校了。赵丽玲原本就不是个爱讲话的人,这一路更是沉默的厉害,楚天明虽然是个多话的人,但这一路也很识趣,赵丽玲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偶尔提个小建议,话也不多。
两个人坐火车返回学校,在学校门口分手的时候,赵丽玲忽然问楚天明:“你喜欢我吗?”
楚天明当然喜欢赵丽玲,从上高中时就开始喜欢了,大学四年,不知悄悄地往赵丽玲的书包李塞了多少封情书,可是当赵丽玲这样直率地问出来时,他却闹了大红脸,不过还是老实地回答说:“喜欢!”
“你想娶我吗?”赵丽玲又问。
“当然想了,我的理想就是等我出息了,有钱了,娶你做老婆。”楚天明不知道赵丽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用等出息了,有钱了,一毕业你就娶我吧!”
“啊?”楚天明大吃一惊。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也不要!”
“真的?”
“真的!”
“我太高兴了,谢谢你,我赶紧跟我家人说说,咱们一毕业就结婚。行不?”
“行!”
就这样,赵丽玲和楚天明在学校门口定下了婚事。楚天明是高兴的,可是高兴过后又有些遗憾,他一直希望自己在事业有成时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自己心爱的姑娘也是欢天喜地地嫁给自己的。可是现在的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样,赵丽玲一定是受到了某种压力,委屈,不得已才选择自己的,他觉得遗憾,可是也唯有这种情况下自己才能娶到心爱的姑娘,这种认知让他沮丧,但楚天明是个乐天派,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反正赵丽玲愿意嫁给他了,至于为什么嫁,管他呢,反正他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女人。于是大学一毕业,楚天明和赵丽玲就结了婚,两口子分到同一所中学任教,楚天明教历史,赵丽玲教外语,学校给了他们一间房子,两口子比翼齐飞,倒是成了同学眼中的一段佳话。
当那场改变了千千万万人命运的十年浩劫结束之后,楚天明和赵丽玲已经有了一儿一女。高考制度恢复,人们又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赵丽玲决定参加研究生考试。楚天明原本是安于现在的生活的,儿女双全,还有温柔娴雅知书达礼的妻子,他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啊!可是既然爱妻决定要考,他也不能落后,楚天明最终还是决定和爱妻一起参加研究生考试。两个人一块儿报考了母校的研究生。
考试结果出来,两口子果然都榜上有名,他们同时考上了母校H师大的研究生。这时候儿子楚浩宇八岁,女儿楚皓月五岁。两口子分别带着一儿一女在学校的宿舍里度过了三年的研究生生活。
三年的研究生生活结束之后,楚天明被分配到Z大任教,他的妻子因为学业优秀被保送到北京外语学院读博士,从此以后两口便开启了两地分居的生活,赵丽玲先后在北京读博,工作,然后又到纽约进修,工作,两口子离得越来越远,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去了纽约,赵丽玲一年只能回家两趟,每次在家呆上十天半月的就走了,其余时间一家人就这样天各一方。
楚天明带着两个孩子既当爹又当妈,但是对妻子却没一点怨言,别人都怂恿他劝说妻子回国工作,楚天明只是笑笑,也不多言语,朋友们一方面觉得楚天明懦弱,太惯着自己的妻子,另一方面又觉得赵丽玲不像话,一个女人家,只顾自己,不管老公和孩子,太自私太无情。
可归根到底是楚天明自己的生活,他乐意!
终于等到赵丽玲退休回国,这时候楚天明已经是五十六岁的人了。赵丽玲回国之后,两口子经常一起散步、买菜、做饭,楚天明过上了他向往的生活,谁都知道这一天有多不容易。还好,等到了。
这是赵丽玲回国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全家人能聚在一起过中秋节对他们家来说是奢侈的,可这一回,女儿又要缺席了。
楚天明一边洗着锅碗瓢盆一边向妻子表达他的遗憾,赵丽玲安慰他:“我回来了,以后有的是团聚的机会,节日只不过是个寄托而已,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听妻子一说,楚天明自然也就释怀了。洗过碗筷,两口子散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