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茶走出酒店的时候正值清晨,冬天的清晨马路尽显凄凉,寒风瑟瑟。宽敞马路上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清洁工正在清扫路上的积雪,由于昨晚下暴雪,积雪的厚度已经漫过了脚腕。那些清洁工一边清扫,口中不时还嘟囔这什么,似在抱怨。
在酒店门口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见迟迟没有出租车从这经过,柳眉蹙起,眸底闪过一抹不耐,美眸四处张望着。可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依旧没有出租车路过,那抹形影单只的身影一言不发站在门口没有离去,巴掌大的小脸许是因为寒风吹过的关系,变得通红不已,波澜不惊的美眸空洞没有焦距。直到,双腿渐渐发麻,寒意透过鞋底渗透进体内方才死心。
漠茶迈开步伐,岂料,刚迈出一步,一阵剧烈的疼痛从那个部位席卷而来。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咬了咬唇,频频蹙眉,却没有停下,依旧前行着,即便脚步是那样的沉重,好似灌了铅那般,步履艰难,而那消瘦的背影看上去那样的脆弱,摇摇晃晃。
渐渐的,一朵朵冰冷的雪花缓缓从天上飘落下来,落在那平坦的地面。随即,缓缓晕染开来,化成水,再缓缓结成一层薄冰。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待漠茶悄无声息的回到卢乔住处的时候,已是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了。缓缓推开那紧闭的房门,见空荡荡的客厅和那紧闭的卧室房门,心想卢乔可能还没醒。无奈勾唇,眸底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轻咬唇瓣,放置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成拳。
卢乔还在睡,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下意识的,不想让卢乔看见现在的自己。
卑贱,不堪一击,轻易妥协的一面。
有太多的事情她不愿去提起,也难以向其他人倾诉。
像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就让她一直深埋心底吧。
就算是腐烂,也要烂在肚子里。
思及此,眸光一黯,再悄无声息的走进浴室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到一阵开门的声音,一抹身着睡衣的消瘦身影出现在浴室的门后。淡漠小脸面无表情,不时有水珠沿着发尾滴落在地面上,那漠然的美眸波澜不惊,略显苍白的脸色带着淡淡的绯红。
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藕臂上,白皙锁骨皆布满红痕,破坏了最初的美感,有的地方甚至都有血液渗透出来,下手可谓是毫不留情。而制造这些红痕的不是别人,正是呆在浴室洗澡的漠茶,她自己挠的。
加上上回的旧伤痕,这是她第二次自虐了,其目的只为将身上残留的那个人的气息全部清除干净,为此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由此可见,她是真的打从心底厌恶裴尧的触碰,若不是的话,试问有哪个爱美的女人会在这些暴露的位置留下如此严重的红痕。
漠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另外一间卧室,身子蓦地向身后的柔软床榻仰去,乌黑密发随即披散开来,那淡漠的眼眸看着雪白天花板。看着看着,不由得想起那间总统套房内,那里面的装潢跟这间卧室差不多,一样的天花板,一样的墙壁颜色。
许是触景生情,漠茶那眼眶渐渐一热,湿润不已,似乎有泪水要落下般,喉咙一阵酸涩。
心口的感觉就像被人狠狠攥紧般,窒息,难受。
即便她已经离开那间房间了,可是为什么,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现在发生的一样。
历历在目,挥之不散,迟迟回荡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的味道,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那样的真实。
就在刚刚,她还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还好好的经营着茶馆,而她也没有遇上那个男人,而她也没有将自己的身体卖给他。
可是,就在那些红痕落下瞬间,她知道。
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一切都那样真实的发生了。
她这一生真的毁在了裴尧的手中。
假如一年期限真的到了,她还能够回到最初吗。
回到没有裴尧,没有纠缠的世界中,这有可能吗。
她的世界中已经融入了一个名叫裴尧的男人。
一个要她生,她便生,要她死,她便死的男人。
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啊。
无法拯救茶馆于危难之中,只能像一条狗一样,没有尊严的去祈求别人的救赎。
裴尧,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
我可以不在乎你陷害我,可是,你为什么连我的纯洁都要夺走。
那是我最在乎的东西,是我要留到新婚之夜的东西,是留给我的那个他的东西。
我虽然答应成为你的人,但这不代表,我的那颗心的归属将会是你。
你用最变态,最残忍的方式夺走它。
而这样的一个你,有什么资格得到它。
想着想着,一行透明的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浸湿了身下的被单,像一躲花朵般,在被单上渐渐晕染开来。蓦地,伸手捂住了眼睛,泪水将她那温热手心浸湿,隐隐有泪水透过指缝渗透出来,低低啜泣着。
半晌,蓦地,漠茶抽出身下的被单,罩在自己的身上,两只小手环保住自己。漠茶这一动作在心理学是被叫做寻求保护的动作,欲通过这种方式找到那安全感。娇小身躯止不住轻颤着,眼眸早就因为哭泣而通红不已。鼻头微微泛红,贝齿咬着下唇,不断压抑着哭声,生怕哭声被睡在隔壁卧室的卢乔听了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外蓦地响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卢乔担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惊得漠茶哩可停止哭泣,掀开被单朝门口看去,眸底尽是难以置信。
“茶茶,是你在里面吗,开门,让我进去好吗。”
漠茶闻言,瞳孔一紧,挣扎起身,深吸一口气,抿唇不语,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裹紧身上的睡衣。确定那些红痕不会被看见,方才下床来到门前,轻轻转动门把,打开房门后,波澜不惊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卢乔。眸底温柔一片,柔美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而卢乔再看到漠茶唇角那抹浅浅的弧度时,不由得柳眉微蹙,心口抽痛着,抿唇不语,眸底闪过一抹痛楚,放置在身体两侧的消失不自主的攥紧成拳。
她的眼睛还很通红,很明显是刚哭过。
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她又在强颜欢笑吗。
把自己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就真的那么困难吗。
有什么事是不能跟她说的,要她一直埋藏在心底。
眼角余光落在她身上的睡衣,不由得蹙眉,眸底闪过一抹不解。
今天虽然很冷,可是她穿成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
卢乔眼眸微眯,眸底闪过一抹冷意,毫无预警朝她的领口伸去,而漠茶再看到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时,心跳漏了几拍,欲后退几步,不让她看到那些红痕。卢乔见她轻微躲闪的动作,另外一只手将她控制住,将她的领口微微拉开。下一秒,再看见那些遍布身体的红痕时,瞳孔一紧,惊呼出声,心口被震撼充斥着。
而漠茶见那些红痕被发现了,轻咬唇瓣,眼眶再度蓄满泪水,蓦地闭上眼睛,别过头去,不想被她看见令自己落泪的样子。
半晌,卢乔将漠茶的长袖卷起来,毫不意外的看见那被挠花的手臂,眸底闪过一抹痛楚,隔着空气,轻抚那一道道红痕,疼痛感从心口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
“这是你自己挠的吧。”
半晌,卢乔颤抖着嗓音缓缓开口,眸光落在那些红痕上没有移开,渐渐的,泪水蓄满眼眶,随时都能坠落下来,握着漠茶的手都止不住的轻颤着。
漠茶闻言,呼吸一窒,垂首,抿唇不语,眼皮下的眼珠子不断转动着。
卢乔闻言,微怔,心跳都因为漠茶的回答而漏了几拍,眸底闪过一抹难以置信,樱唇微张,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漠茶,你是不是傻。”
痛苦的低吼出声,吼得极尽心痛,话音落下,一行清泪沿着眼角滑落到她唇边。随即,尝到了那苦涩的泪水,苦涩由咽喉蔓延至心口每个角落,霎时,心口被苦涩充斥着。
她一开始以为是裴尧那个变态干的,却万万没有想到是她自己干的。
她是疯了吗,竟然选择抓花自己的手臂。
她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吗。
那些红痕落在她身上,她的心真的好难受。
每一道都是毫不留情的,她看着都觉得疼。
那她挠的时候,岂不是更痛。
把疼痛施加在自己身上会让她内心好受点是吗。
漠茶这个笨蛋。
漠茶闻言,睁开眼眸,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脸蛋,眸底闪过一抹痛楚,唇角微微扬起,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无声的笑着,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乔乔,能给我熬一碗粥吗,我饿了。”
漠茶的声音好似在砂石上磨过般嘶哑至极,说完后,立刻感觉喉咙一阵干涩,令她不自觉的拧眉,眸色有点不自然,所幸闭上嘴巴,不语。
卢乔闻言,唇角微勾,无声的笑着,眸底闪过一抹笑意,转身走进厨房内。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走进漠茶的卧室。
见她安静的,双手放在腿上,坐在柔软床榻上的样子,唇角再度不自觉的轻勾,心口很是欣慰,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她现在这么安静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无所谓,她不清楚。
只不过有一点很清楚的就是,茶茶真正失控的模样,她至今为止从未看到过。
而且刚刚站在门口,她很清楚的看到了床榻中央的湿润,许是刚刚哭得很凶。
不过睡在隔壁的她竟然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不用想都知道她又在压抑自己的哭声。
对于漠茶这一耐忍的性格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似乎是她的这一习惯。
这么些年来一直都这样,从未变过。